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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办瞪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少年,他比谢岱宁略高些,生的朗眉阔目,一脸跳脱笑意,一看就是个皮猴儿性儿,看着这两个难缠的主仆,他没好气道:“谢公子,书院学子是不得留人伺候的!一应衣食住行,皆须自己动手!” 虽然允了他入学,可是程书办对谢岱宁实在没有半点好感,谢山长何等清正自持之人,竟被传是徇私让自家侄子破例入学?可太子府文书一事不可声张,所以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学生知道,程书办请放心,他只是送我来此罢了,收拾妥当了自会下山去!” 商议定了,门役带着二人去安置,听说谢黛宁是山长的侄子,一路上,门役颇殷勤的介绍着云岚书院。 “……中轴建筑都是讲堂,也称精舍,低处是给童生授课的,略高的是生员学习之地,听说越高处所授越是高深,这两年咱们书院还请了女傅,开辟几处专给女子授课。 “……那边后山就是学子居处了,咱们书院初为私学,后来才收归朝廷,前边的屋舍高大,是当年士绅们给自家子弟建的,如今住的也是付得起银钱的官推学子,后边的是书院给贫家子弟建的,四五人一间的住着,着实有些清苦……” 书院的门役说话也十分文气,听得华庭一愣一愣的,这些谢黛宁早就知晓,幼时她曾随母亲来探望谢暄,隐约记得谢暄说过要广收天下学子,还要开设女学之类,多年过去,山上的景致已大不相同,那些毫无美感的密集屋舍,在她记忆里是不存在的。 谢暄想做的事情,多半已经实现了吧? “不过公子住的地方也不在那边。” 门役觑着谢黛宁神色,生怕他不高兴闹起来,“书院不是让优秀学子帮着管些杂务嘛,书办提的沈学长就是这一任的学子正管,他住了个独门小院用作处理事务,同住的还有一位湛监管,对了,那间放文书的屋子也不小,收拾出来住人是极好的。” 听到这里,谢黛宁倒是一愣,刚才没留意,能和管事的学长住到一处,这倒是意外之喜! 谢黛宁和华庭对视一笑,回他道:“如此甚好!其实来求学为的是学问,住在哪里都不打紧!”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一间白墙黑瓦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此地十分僻静,院子半隐在数株桃树之后,连匾额都被花遮住了,这里名唤静园,门役说也是士绅所建私院,但是不比前边宅院高阔,这间院子小巧精致,内里不过三间厢房。 几人进去,静园果然不大,十几步见方,修的小巧精致,正前和左右都是厢房,以回廊相连,院中一侧是几株倚墙盛放的桃树,另一侧摆着小巧雅致的石桌石凳,以木栈修出曲折小径,连通三间屋宇,地面铺着了细石,浅青的草尖从其间冒头,清新朴拙又古意盎然。 两名学子打扮的少年从右手边的屋子出来,一前一后,手上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籍文册。 “师兄,这么多文册全堆到你屋子里去?那岂不是连个下脚处都没了?”后头的少年探头问道。 “无事,刚好日常办公方便些!”前头少年面无表情的回答他。 “也是奇了,山长竟亲自来吩咐咱们整理屋舍,也不知这……” 他话没说完,就听门役唤了一声——“沈学长!湛学长!” 前面的少年扭头看去,只见门役带着个高个少年站在木头小径上,正冲这边笑着,他们后边几步,却见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少年,正跳下小径去了几步外的桃树下,伸手去摸低垂的桃花。 周遭似乎忽然静下来,沈屹的眸光落在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上,那手指触到花瓣的瞬间,嫣红春色如有实质一般染上了指尖,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缓缓转头,恰好一瓣飘落的桃花擦过鼻尖,不知是对着沈屹,还是对着这淘气的花瓣,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笑没有来由,也不带任何目的,无因无果,只是纯粹的欢喜在其中,像一个从不曾领略世事艰辛的幼童那样…… 沈屹的脑海里似乎轰然鸣响,记忆里有什么东西一下鲜活起来,一些已不真实的光影闪过,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家中富贵娇惯的小公子,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在这一瞬,和眼前重合起来。 “沈学长,您二位已经收到信儿了?这就开始整理啦?” 门役的声音将这寂静打乱,谢黛宁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廊子下的两人身上,这两个少年都是极出色的人物,身量略高的那个有一双丹凤眼,修眉入鬓,气宇轩昂,但神色冷淡仿若霜雪。后头一个虽逊色了些,却是面如春水,见之可亲,一看便是好相处之人。 她怔了怔,未料偏踞山野的书院里,也能看见这两个如此出彩人物,只听打头的人淡声道:“是山长亲自吩咐,说有位新入学的谢公子,要住到静园。” 声音也冷冽如冰玉相撞,十分好听! 门役笑道:“看来山长和咱们书办想到一处去了,如此倒省的小的解释。”他指着谢黛宁介绍道,“沈学长,这位就是要住进来的谢公子!这两位是沈学长和湛学长。” 谢黛宁上前几步站定,施礼道:“沈公子,湛公子,在下谢岱宁,来自京城,去岁过的科试,今年十五。” 沈屹微微点头,道:“沈屹。” 这简直言简意赅到了极点,身后湛明扑哧一乐,探头道:“师兄,你这跟没说一样!”他对着谢黛宁道,“沈师兄今年十六,是湖州人,他也过了科试,而且他是咱们云岚书院的正管,大家都称他一声沈学长。”他说着又介绍了自己,湛明出自苏州湛氏,只比沈屹小几个月,也是十六,也过了乡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