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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或许秦朗会被秦北渊带回汴京去教导。 毕竟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秦朗是个拔尖的好苗子。 ……只可惜以后没人替她做饭了。 顾南衣想到这里,有些可惜地心中叹了口气。 秦朗提着刚断气的一条大鲫鱼出来,冷酷地问,“叹什么气?” 顾南衣连手也懒得动,撑着下巴转过脸去看他一眼,道,“你要是跟你亲爹走了,可别跟他学坏了。” 秦北渊糟老头子坏得很,哪有秦朗这般寡言却直白的少年脾性来得有趣? 秦朗:“……”他提着手里刚刮完鳞片的鱼往顾南衣走去,作势要把鱼贴她脸上去。 顾南衣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架势,收了原来慵懒的姿势连连往后倒退,讨饶道,“别别别!” 好在少年只是吓吓她,离着半尺远就将瞪着眼睛的鱼收了回去,居高临下地问,“你错了?” 形势比人强,顾南衣只得点头,好笑又嫌弃,“错了错了,这鱼熟了我敢下筷,生的我可不敢碰,拿走拿走。” 获得胜利的秦朗哼了一声,提着鱼走了两步,又回头严肃地说,“有人敲门你别应。” 顾南衣漫不经心,“好好,你把那玩意儿离我远些。” 少年提着鱼看她的神情好似在看什么双手不沾阳春水、百无一用的娇小姐。 顾南衣想了想,干脆双手合十诚恳地道,“秦朗,我饿了。” 少年绷紧下颌迎着她的目光站了两分钟,耳根越来越红,将将要烧到半张面孔时,他倏地退了两步,一声不吭地扎进了灶房里头。 远离了那条鱼,顾南衣才松了口气,连刚才心中盘旋着的念头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了。 什么秦北渊什么薛振,哪比得上手里提着条鱼的秦朗叫人害怕啊! * 一顿晚饭加入夜的功夫,已经足够让秦北渊抽调人手将长水镇和栗山村周围安插下数道眼线。 这些眼线足够将顾南衣的行踪监视得一清二楚,一旦发现此人行为举止怪异,便会立刻上报到秦北渊耳中。 秦北渊全凭自制力安排下这一切,一步再没有跨入过栗山村。 他竭力劝服自己不去再见一眼那张同昭阳简直一模一样的脸。 ——那毫无意义。 “相爷,都安排好了。”下属走近秦北渊身边,压低了声音禀报,“汴京那头恐怕快瞒不住,我们何时返程?” “天亮就走。” 下属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秦北渊的神情,被他俊朗眉宇间的严肃正色给镇得又低了下去,“是。” 待秦北渊走远,另一个年轻些的同行者忍不住佩服不已地道,“果然不愧是高门世家谁也不敢惹的相爷,哪怕见到同昭阳长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丝毫不会动摇一分。” 话刚说完,就被身旁前辈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险些摔了个趔趄,哎呦了一声。 “不会说话就少说。”下属沉着脸说,“相爷的心思,你猜得到个屁。” 年轻人是全天下少数几个知道秦北渊对昭阳长公主抱着什么心思的人,他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可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那真明天就走啊?相爷舍得?” 跟随秦北渊小半生的下属沉吟了半晌,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相爷能忍常人不能忍。” 除了一夜白头,昭阳走前、昭阳走后,似乎秦北渊在人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仍旧是那个目光如炬、庆朝的铮铮主心骨,光是往那里一站,就叫人心中安稳踏实。 但下属陪伴秦北渊得多,心中便常常想些有的没的。 ——那谁来当秦北渊的主心骨、支撑着他那高傲的脊梁骨直挺挺地戳在地上呢? “换我可忍不住啊……”年轻人嘴里嘀咕。 下属看了他一眼,这次语气很平静,像是声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叹息,“所以全天下也只这一个秦北渊。” 年轻人不敢再说下去,他转而看了一眼外头,没话找话地说,“天要黑了,今日我来守夜吧。” 下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身上兵器,最后道,“不必,我来。” 与汴京不同,长水镇到了天黑后便没了什么灯火,整座城镇便落入了暗色之中。 下属持剑在客栈门口守着,边心中感慨:星月倒是比汴京里来得亮堂许多。 身后传来轻声响动,中年人动了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那是楼上传来的开门声。 他甚至听得出那是哪一间房。 心中叹了口气后,下属松开扶着剑鞘的手伸了个懒腰,发出惬意的声响,随即自言自语地说,“我去外头看看。” 他说着便真出门往旁边绕了过去。 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从客栈内出来,在门口停滞两息,到底是牵了被放在门口的马往栗山村的方向去了。 夜间的山路上空无一人,秦北渊先是压制着马儿的四蹄速度前行,可越靠近、走得越快,最后几乎是驰骋到了栗山村外,他才面色沉静地拽住缰绳勒住了马。 秦北渊抿紧冷硬嘴角,望着近在咫尺的栗山村,将粗糙的缰绳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主人心中挣扎,不安地打个响鼻,低头用前蹄在地上刨了几下。 秦北渊垂目将手掌落到坐骑脖子上,他沉默片刻,像是对自己许诺一般道,“再去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