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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几日,小院里又响起了谭雨泽欢快的叫喊声。 他前几日遇袭,伤口还没好全呢, 听说这事结案了, 又生龙活虎的跑到小院找宁怀赟来了。 宁怀赟正坐在院中的树下看书, 午后晨光落在他的身上,连那眉眼都沾染了几分温暖,眼角的泪痣耀眼夺目。 见他来了,宁怀赟也不迎,撑着下颚轻描淡写的用余光往他那一瞥, 怠懒的应了一声。 “伤口好了?” 谭雨泽搬了个椅子坐下,摸了摸脖子上缠着的纱布, 口中“嘶”了一声, 傻笑道:“没呢没呢, 顾姑娘呢?还在睡吗?” 提及这事, 宁怀赟面色一沉, 有些不悦纠结。 “好些天了,这般烈日不知干什么去了, 正等她回来呢。” “说不准有事呢, 宁兄你也太在意了。” 谭雨泽这话一出,遭了一记白眼。 宁怀赟哼笑一声,故意问:“那白牡丹与莫恒蹊的事,你就没点想法?” 赫然被戳中痛点,谭雨泽“你你我我”磕巴许久,挠挠头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 “这我喜欢白牡丹, 白牡丹也不一定要喜欢我呀。何况莫兄确实风流倜傥又才华横溢, 我也有自知之明, 白牡丹喜欢他也是正常。” 他挠了挠下巴,说是不甘那肯定是有的,但佳人已逝,他也只能向前看了。 “诶呀,不说这些了,说说其他事情。我爹昨日接到京城来的圣旨,今上下旨追封已故太子为孝明皇帝,以帝制葬入帝陵,特开恩科,减免地税三年……” 一说到这个,谭雨泽说的是眉飞色舞,他年纪小,但也听说过太子殿下的事迹,知道免税三年是多大的福报,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人逐渐深沉下的眸色。 “孝明皇帝……”宁怀赟念着这个封号,如墨点水在眸中扩散开来,绘成一片深沉的墨渊,他眸色沉沉,不见光亮。 半晌才短促的,轻巧的,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讥讽:“你说废太子?” 他面上讥讽太盛,以至于谭雨泽大惊失色,慌乱呵斥:“宁兄!不可乱说!” “先帝在时就曾下旨恢复孝明皇帝太子位份,殿下早殇是我国之大哀,今上特此追封,今后要称孝明皇帝了。” 复位?追封? 呵。 宁怀赟一时没有搭话,他想着自己被赐死时的心哀,想起自己死而复生时的迷茫,再对比此刻。 他眸子微转,卷翘的睫羽脆弱的颤抖,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都显得黯淡深刻,像是难以抹去的泪痕。 直至谭雨泽一声担忧的轻唤:“宁兄……你、你没事吧?” 宁怀赟难堪的微阖上眸,才发现自己早已浑身颤抖,隐忍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疑问。 “新帝是谁?” “是、是十三皇子,中宫嫡子,登基为帝……”谭雨泽磕磕绊绊的说完,几乎记不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像是做错了事情,紧张又担忧的看着他。 十三皇弟,他一母同胞,嫡亲的弟弟! 宁怀赟瞬时睁眼,明亮的星眸中黑沉一片,像是星芒坠入深海,再难见光亮。 他的声音像是被利器割破一般,沙哑又艰涩:“是吗?他为人和善,精通帝王心术,想来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宁兄……” 宁怀赟:“今日不方便待客,恕不远送。” 谭雨泽被他冷淡锐利的态度吓了一跳,犹犹豫豫的离开了,离开时他回头看过去。 只见那气质风华的青年坐于树下,犹如石象一般不言不语,满身寂寥,不复笑颜。 · 吱呀—— 日渐西落,小院的门才被人推开,顾祈霖垂首关门,一转头就见一人雕塑一般坐在院子里,那双惯常带笑的眼无悲无喜,分明是无甚表情,却叫人觉得难过。 顾祈霖惊了一下,她转头看看背后的门,嗯,还是那一扇,没走错。 她进来的动静,就像是给死物注入活力般,黑沉的眸子微微一动,落在顾祈霖的身上。 宁怀赟朝她招手,她没有犹豫,不设防的上前。 看宁怀赟仰着头看着自己,从他的眉,他的眼,从那黯淡的泪痣,都似乎写着难过。 “顾姑娘……”宁怀赟初开口,声音低哑艰涩,像是从粗糙的沙砾中滚过一般。 顾祈霖走到他的面前,他与其对视,便低下头任由黑发遮掩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自死而复生起,宁怀赟从未探究过新帝何人,不敢探寻自己死后京城情况,却不想他以为的临终赐死,只不过是一场谎言罢了。 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利用这个谎言赐死了他! 哈,真是可笑! 纵他在宫中为了太子之位如何如履薄冰,母后离世之后如何亲力照顾,离京前如何费心布局唯恐牵连于他。 在他的眼里,也没有皇位重要。 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宁怀赟满心愤恨怨怼,并非没有想过做些什么。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新帝手上的班底有很多都是他的旧部,若他肯争肯抢,凭什么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不能坐?何况先帝生前下旨复位,其意便是传位,自有保皇一派愿护他正统。 他自信会比新帝做的更好! 但…… 诚如他所说,新帝为人和善,善帝王心术,赐死他一事做的干脆利落,之后封赏免税亦做到了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