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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中,亦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气氛。 照惯例,除夕这日,天子当带领百官行祭祀之礼。 过去的一年里,大小节庆之日,皆由元穆安这个太子代天子祭祀,而这一次,醉生梦死已有多日的义德皇帝终于在百官的恳请下,离开太液仙居,再度来到前朝。 百官如从前数年一样,恭恭敬敬向他跪拜行礼,而他却再不是从前那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了。 依先前的计划,高甫当庭上疏,以稳固社稷、顺应天意为由,请皇帝传位于太子元穆安。 紧接着,浑仪监的几位官员亦出列附和,称近日星象有异,当是大燕朝中将迎大事的缘故。 在场的其他官员纷纷点头,一个个出列以示赞同之意。 满朝文武,前列重臣中,在高甫的带领下,有逾半数都芙跪在地,恳请元烈传位于元穆安。 元烈做了多年的皇帝,前半生自一偏门宗室四处征战、苦心经营数年,终将四分五裂,战乱不断的大燕重新统一,可谓叱咤风云,青史留名。后半生,却因皇子之间的争斗,被逼得丢了权柄,关门做起了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的逍遥皇帝。 如今,更是被这么多人当面逼着将皇位禅让出去。 偏偏他无法反驳。 他败在宫变中,成了最看不上的那个儿子手中的傀儡,而这个儿子,甚至将江山治理得比他这个父亲更好。 他没有除掉谢家这几个有从龙之功的陇西大族的魄力,元穆安有;他为君后,逐渐瞻前顾后,不敢再轻易在边疆动武,唯恐让几支不满他这个宗室子为君的势力伺机作乱,元穆安敢。 如今,就连声望,他都渐渐比不过了。 他哪里还有一点中兴之主的样子? 面对满朝文武的逼迫,元烈心绪翻涌,表情复杂,僵硬的脸微微颤动几下,看一眼站在最前面,沉着脸垂着眸,仿佛事不关己的元穆安,终是仰天长叹一声,冷笑道:“诸公为我大燕江山,当真是煞费苦心啊,连朕这个天子都自愧不如。也罢,既是众望所归,朕应了便是,翰林院自拟诏书吧。” 他说完,一甩袖,从御座上起身,秉持着最后的尊严,于众目睽睽下步下台阶,离开大殿。 殿中静了一瞬,接着便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高甫等人更是心情激动地与元穆安说着什么。 元穆安被自己的心腹重臣们围在中间,耳边充斥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话语,目光却空荡荡的。 筹谋十几年,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可是,心里缺的那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填上。 整整十日,再不闻她的消息。 第59章 登基 ◎他会是个好皇帝。◎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一, 元烈禅位的诏书自翰林院发出,昭告天下。 而元穆安的继位大典则由礼部选定日子,定于正月十八。 皇帝未崩, 国无大丧。 从宫里到宫外,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迎接新帝的喜悦中。尤其兴庆宫中,原本为元穆安和谢颐清的大婚而准备的一切,总算又有了用武之地。 一连多日, 康成都带着内侍局的太监们在宫中各处检查洒扫、修整的进展, 尤以甘泉殿、含元殿、太极殿等几处为主,以配合礼部准备好不久以后的登极大典。 连宫女太监们都十分期待。 自从元烈搬入太液仙居, 不再在兴庆宫中的其他地方出现,而元穆安则住进东宫后, 整个兴庆宫中, 有大半的地方都显得人气寥寥,连从前爱逛御花园的几位嫔妃也因为谢皇后的刻薄和喜怒无常渐渐不来了。 新皇继位,便意味着元穆安将从东宫搬出,入住历朝历代唯有天子方能居住的甘泉殿中, 为已有凋敝之相的兴庆宫注入生机。 唯有元穆安自己,一直没有感觉到预料之中的志得意满与迫不及待,尤其每日夜里,面对空荡荡的枕畔与凄冷的月光, 他时常觉得难以入眠。 一日没找到秋芜, 他便一日无法安睡。 城门处, 刘奉仍带着手下的侍卫仔细盘查, 不敢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因正值年关, 又遇皇位交接, 朝中官员与民间百姓倒是没有如上次一般对城门的戒严而生出疑惑。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然而, 搜查的结果也不比上次那样幸运。 半个多月过去了,毫无消息。 元穆安无法常去各处城门,只能频繁地差身边的内侍出入宫廷,往刘奉那儿去询问。 一次次令人失望的回答,将他心底燃着的希望一点点浇灭。 上一次,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她,这一次,她定会吸取教训,逃走后不再犹豫,迅速出城。这么久没找到,恐怕早已不在城中了。 而派往各条官道追查的侍卫们,不论是南面还是东面,都一样一无所获。 城里城外都寻不到,好好一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夜深人静的时候,元穆安偶尔恍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料错了,也许当初葬身火海的那具尸体就是秋芜,也许她的确打算从那座小院里逃走,只是火势蔓延得太快…… 每每想到这样的可能,他便会像做了噩梦一般,后背爬满冷汗,僵在床榻上许久方回过神来。 他安慰自己,那条地道里的确有秋芜她们两大一小行过的痕迹。若当真出了意外导致她们无法离开,她们也应当会高声呼救,而守在外面的海连他们却一声也没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