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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一指身边跟着的小宫女竹韵手中捧着的几叠纸,“太子殿下繁忙,唯有午后能得片刻闲暇,却仍记挂九皇子的近况,差人过来问,恰好九皇子才临了两幅新得的字帖,奴婢便趁着这时送往东宫,请太子殿下评鉴。” 几位嫔妃纷纷露出矜持的笑容,连连点头,不无羡慕道:“太子这样繁忙,还惦念着幼弟的起居,真是难得。既这样,秋姑姑快忙去吧,别被我们耽误了。” “不敢,是奴婢不该打扰贵人们的雅兴。”秋芜又弯腰规规矩矩行礼,得了首肯,方带着竹韵继续朝东宫的方向行去。 转眼间,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廊庑尽头。 几位嫔妃方才的精神头像是被抽走了,一下恢复方才恹恹的模样,重新到石凳上坐下。 其中一个忍不住叹:“咱们的日子,好似还不如一个宫女有盼头。” 她们入宫来,便再也出不去了。如今,皇帝没了费心讨好的必要,皇后那处,又根本不想见到她们。 年纪貌美的娘子们满腔的热血被一盆凉水噗呲浇灭。 人生才刚开始不久,将来如前朝太妃们一般被迫迁往行宫关一辈子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还不如秋芜这样的宫女,生得貌美,在太子面前能露脸,指不定哪日得了宠幸,还能博上一博,这样的例子虽少,却并非没有。 再不济,年岁大些,也能求一份恩典,放出宫去,嫁人生子。 几人面面相觑,越发没了精神。 年纪最小的那个左看看右看看,昂首道:“要什么盼头?秋芜再得看重,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 经她一提醒,其他人也回过神来。 “是了,我听说她本是小吏之女,父亲曾因亲属犯罪而受牵连,也算是罪人之后了。” “太子性情冷淡,眼光亦高,满朝亲贵家中的女儿都不见得能瞧上,更别说一个宫女。至于九皇子,倒听说当真与她十分亲近。不过,她这样的出身,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奴婢了。” “不说她了,我备了一副雀牌,咱们正好四人,要不要抹一圈?” 没有什么烦闷是抹雀牌不能解决的。 几人一听,方才的萎靡一扫而空,立时精神振奋,两眼放光。 另一边,才被议论过一番的秋芜已穿过御花园,过重明门进入东宫,往太子起居理政的清晖殿去。 东宫内外的守卫、太监都认得她,问也不问,便放她通行无阻。 就连站在清晖殿外的东宫总管内监康成看见她,都远远地冲她笑了。 这样的殷切并未让秋芜感到一丝欣喜和得意。 她在殿外的阶下略站定一步,稳了稳心神,掩去眼底的黯淡,这才提着裙裾,缓步踏上台阶。 “康总管,奴婢奉命前来,不知殿下此刻是否空了?” 康成一张圆盘脸笑出满满的褶子,一面示意身边的小太监海连开门,一面连声应:“秋芜,你可算来了,殿下方才空下来,已等了一会儿了,快进去吧。” 正殿镶着琉璃的厚重木门被小太监推开,发出嘎吱的声响,日光透过琉璃映在漆黑的地上,一阵流光溢彩。 屋子的中央,一张长长的书案被绚丽华贵的十二扇描金彩绘花鸟围屏围着,案上,文房四宝并几叠书册摆得整整齐齐。 案头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青玉嵌宝石瑞兽香炉中,缕缕青烟正从兽嘴里喷吐出来。 案后,头戴青玉镶金远游冠,身披云龙暗纹圆领袍的男子坐得端正笔直,仿佛没有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声响,始终微垂首,持笔管,在卷册上圈点勾画。 一层袅袅香雾遮着,让人看不清他眉眼之间的神色,只能隐隐窥见一张宛若玉雕一般端肃英俊的年轻脸庞,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和威严。 秋芜从竹韵手里接过那叠纸,独自一人踏进屋去,一步一步,行至书案前的阶下,停住脚步,悄悄掀起眼帘,飞快地朝前瞥去一眼。 案后的人纹丝不动,仿佛仍旧没有察觉。 “殿下,这是九皇子近来才临的字,奴婢特呈来请殿下指点。”秋芜行过一礼,细声说完,又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纸奉至书案一角。 男子眉眼低垂,笔管停顿,修长的五指翻过一页,继续圈点。 “去吧。” 他沉沉一声吩咐,眼皮也不掀。 秋芜的心提了提,往后退开,却未出去,而是拨开侧面的珠帘,转去了西面梢间。 梢间比正殿稍小,正中摆着一张卧榻,榻边是秋色小屏山,碧纱垂若烟,围出一方天地。 那张卧榻,秋芜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看到,仍是脸上一烫。 幸而太子不喜有人近身,屋里未留人伺候。 她一个人在榻沿上坐下,磨磨蹭蹭解开襦裙的腰带,将外头的上襦、下裙褪下,只余里头一件无法蔽体的抱腹。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一只修长的手在她发髻间摩挲片刻,抽出那支仅有的玉簪,在她的肩胛处轻点两下,带着种狎昵的味道,与方才在正殿里的端正全然不同。 秋芜被那冰凉的一点激了一激,忍不住轻颤。 “没让你动。”元穆安站在她身后,就玉簪随意丢到案上,发出一声脆响,问,“怎么晚了一刻?不知我政务繁忙,午后还有别的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