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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开会的还有宋成耕,朗博总监,政治处处长和通讯科的一些人。 前一天中午,两名警员在枫林桥附近巡逻的时候发现一辆黑色轿车形迹可疑,车中一人口塞白布,疑似被绑架。 警员记下车牌号码鸣枪堵截,轿车见无法脱身,将人推出车门后疾驰逃去。后经核查,该牌照是以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名义注册,被劫者属“三党”人士。 朗博总监得知此事大为光火,连夜通报领事馆向上海市政府及国民政府提出严正抗议,又下令政治组及刑事科留心租界内的特务活动。 会议结束后祝南疆问宋成耕:“法国佬怎么突然关心起党派人士了?” 宋成耕将他领进督察办公室:“朗博穷苦出身,过去在巴黎当过厂工,在思想上是很向着革命党人的。” “那我们……” “朗博是朗博,工董局这么多人,不是谁都跟他想的一样。你反正给我机灵着点,上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别惹事,听到没?” “我自然都听宋先生的吩咐。” 宋成耕话锋一转:“对了,那个老姜头是怎么回事?” “老姜头?”祝南疆愣道,“他怎么了?不是上个月刚放出来么?” “前两天又被稽查班的人抓了,听说还是那个王喇嘛举报。” “怎么又是他?他娘的有完没完!?” “你要是能管就管管,管不了我派人去探个底。朗博最近因为董事会的问题心情很不好,这事儿要是被他知道咱们谁都别想好好过年!” “放心吧宋先生,这件事我会处理,用不着惊动总监。” . 老姜头原名姜有望,是在霞飞路一带摆摊卖报的报贩子,除了出售各种杂志报刊以外还暗中散发革命刊物。 法国当局因为在中国内政问题上保持中立,南京政府的势力渗透不到租界区来,因此中共地下组织和各派民主人士活动频繁,相较于公共租界要安全很多。然而这老姜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上个月初被稽查班的人逮捕,后经朗博干涉才无罪释放。 祝南疆虽不认识姜有望,但偶尔见他进出印刷厂,知道是温长岭的朋友,因此就多留了个心眼。 一番打听后他得知这老姜头是遭人举报才被稽查班的人拘留,理由是共产党员散布反动言论。举报之人乃混迹于法租界旧区的地痞流氓,因为常年光着脑袋一副武僧模样,故得到个“王喇嘛”的外号。 本来这案子很快就了结了,因为朗博有心放他一马,称革命刊物系回收报刊时误收,报贩并非共产党员,经审讯予无罪释放。 然而不知为何那王喇嘛还就盯上了老姜头不放,过了一个月稽查班又接到举报称其私会革命党人。 即便有总监护着也经不起这一轮轮的举报。工董局除了巡捕房之外还有好很多双眼睛盯着,这真要是搜出了反动的证据,即便是朗博也不好明着包庇。 祝南疆见得多了,一眼便知这王喇叭是拿了钱在给人当枪使。法国人的地盘不听中国法律,国民政府不敢明目张胆地在租界区打压革命活动,就派特务挑唆流氓在背后搞小动作。 祝南疆自然没胆子与国民政府叫板,但对付地痞流氓他是轻车熟路。 没过几天王喇嘛在赌场里与人冲突,被当场卸掉一条手臂,送去医院的途中又遭到拦截,等手下闻讯赶来尸体都凉了。 有人在现场见到了祝南疆的影子,但因对方没穿警服,混在人群中也看不真切,第二天大街上就传出王喇嘛卷入商界纠纷死于仇杀的谣言。 宋成耕得知此事一个电话打到和公馆:“小祝,你怎么回事?让你处理一下怎么闹出人命来了?” “这种杂碎死了干净。” “你要弄死他也用不着搞出这么大动静!万一被人知道是你干的,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巡捕房在跟国民政府作对吗?” “这人一样要死就得死得热热闹闹,死给大家看看。要不然今天没了个王喇嘛,明天又冒出来个李喇嘛张喇嘛,我这每天就光抓流氓不干别的了?” 宋成耕还欲教训,祝南疆不在乎地一笑:“宋先生,你放心吧,我没用巡捕房的人。就算有人认出我来也没关系,这王喇嘛平时得罪了不少人,我报个私仇还不行吗?” “你跟他有什么私仇?” “他抢我的生意,伤我的手下,说我闲话,还睡我的女人。” “……” 宋成耕无言以对。 祝南疆说的没错,跟他有私仇的人可太多了,从巡捕房门口沿着霞飞路排能排过两个十字路口。租界内每天都有人恨他恨得牙痒痒,轻者骂一句王八蛋,重者恨不得他去死。就算没有老姜头这个事,他的人跟王喇嘛干起来也不稀奇。 祝南疆解决掉王喇嘛,过两天又听说老姜头被放了出来,心情顿时畅快。心情一畅快,就免不了要去八仙桥快活一番。 他还不知道先前遭遇吉利的那家烟馆是田东宝开的。薛从淮很识相地闭口不提此事,而田东宝在见识过吉利的惨状之后也消声灭迹,因此他依旧觉得烟馆是个好地方,解除禁欲之后短短半年就迅速混成了八仙桥的名人。 最近他常去的一家烟馆进行了翻修,在原有的基础上新建了两层,上层酒店下层烟室。抽烟抽腻了也可以换换口味,去楼上套间里洗个澡喝杯酒,再挑两个顺眼的相公小姐共度良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