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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早些年祝南疆自己也没少干,只要稍作打听便知道是谁在背后动作。 大出血是少不了的,但出了血就可以保住货,总比一车子全被人劫走强。这钱名曰保护费,最后自是进了祝南疆和帮派人士的口袋。捕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光是靠做“中间人“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有了钱他也不干别的,一个劲地往公馆里添置家当,客厅不分白天黑夜灯火通明,每月买的花草比吃的饭还多。 认识的老板给他介绍女学生不要,非要花钱去捧戏子,送花送首饰闹得人尽皆知。兄弟们调侃他暴发户做派他也不恼,一巴掌挥出去三枚大戒指银光闪闪。最后还是警务总监看不过去,说这打扮有损捕房形象,他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敛起来。 . 法租界的祝警探路子广,认钞票,名声传开之后就有人打着各式各样的名义来请他“主持公道“,黄老四就是其中一个。 六月份的时候法国商人加布利与工董会董事俞善锟先生在汇东饭店谈生意,透露法国政府有意开发越界路一带。俞善锟身边有个叫田东宝的,除了替俞家经营赌场之外自己也做些生意,得知此事便想趁消息公布之前在华界靠近越界路的地段买地投资。 他说是叫黄老四去买地,那黄老四本就是个地痞流氓,连哄带吓的把宝兴路北端的住户赶走大半,偏有一户人家态度强硬,坚决不肯交出房契。那家主听说是某家厂子的厂长,为人正派声誉极佳,一时间倒也不可行那打砸烧掠之事,闹大了连累俞善锟的名声。 这时黄老四便想到了祝南疆。 祝南疆原本不想趟这趟浑水,因为越界路地处华洋两界,本就易起争端,说难听点本来也不是该他管的地方。 那黄老四大概是急着在田东宝面前邀功,几次三番的找上门来,并许诺事成之后介绍他给田东宝认识。 能认识俞善锟身边的人自然是好事。祝南疆决定做个人情帮了他这个忙,横竖不过是按个罪名把人抓起来关两天,等放出去就不关他的事了。 “阿鑫。“从茶楼里出来,他又颇不放心地问道,“你可跟黄老四说好了?我只管抓人,不想摊上案子,别他妈的给我闹出人命!” “三爷,他心里有数!“阿鑫已然一副等不及要看热闹的架势,“只动嘴,不动手,不做让三爷下不来台面的事!“ 第15章 重逢 祝南疆身着便服随阿鑫到了宝兴路那户人家门前,刚下车就听见院内叮铃哐啷一阵乱响。黄老四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再不识抬举,老子弄死你。” 祝南疆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给阿鑫递了个眼色。后者正欲说话,那守在院门口的黄老四的手下却先看见了他,叽里呱啦地就叫开了:“三爷来了!三爷来了!“ 祝南疆隔着半开的院门远远看见黄老四跟另外几个汉子正手持棍棒把一名长衫男子往外逼,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举起棍子就往对方头上招呼。 “册那,叫他别乱来……当我说话是放屁吗?”祝南疆霎时就在心里骂开了,“俞善锟手下怎么就调教出这么些不知轻重的东西?铁棍?他娘的,这人抓回去怕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长衫男子躲了一下,那棍子没砸到他头上,却顶着他一个趔趄,黄老四紧跟上前补上一脚,直踢得他连连后退,后背撞开院门跌了出来。 祝南疆刚走到门边,正好看见男人手脚并用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左掌撑在地上,露出缺了半截的小拇指。 院里的人冲了出来。黄老四见到他,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气焰又高涨几分,一脚把刚半立起来的男人又踹回到地上。 这一瞬间祝南疆看清了男人的脸。 . 在下一轮拳脚落下之前祝南疆拔枪跨上台阶:“住手。“ 黄老四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退开:“哟,祝警探来了!正好咱们来评评理,这不要脸的画了押又反悔,现在赖着不肯走!“ “你这无赖,你们……”男人想要反驳,却因伤处害痛,连喘几声都说不出完整的话 祝南疆再次审视他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着,细框眼镜斜挂在鼻梁上,镜片上粘着一点血迹。 温长岭…… 是他,真的是他…… 对方趁此间隙缓过气来,抬头扶住镜框。四目相对,一个茫然,一个无措。 哥哥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可是他在流血,他看上去很痛苦……他怎么了? 哦,他受伤了。 黄老四在一旁不知又说了什么,祝南疆回过神来,给候在门外的独眼少年比了个手势:“瞎子!“ 后者闷声不吭地跨进院子,也不看人,扶了温长岭往屋里走。 “三爷……”几名汉子面面相觑,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祝南疆竖起枪管子对着黄老四晃了晃:“过来!“ 温长岭已回到屋前。他同样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来人没有帮着那无赖把他往外撵就是好的。 那领头的持枪青年很是面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可他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认识这样一个人。 温长岭回过头去又朝院门口望了一眼,正好看见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笑——其实是在对黄老四笑,同时抬手拍在他的肩上,一副熟人相见的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