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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低头嗅了一下那伤口,淡淡的甜腥气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仿佛那天在仓库里的令人绝望的味道。 然后他抬起头来倏地露出一个惨笑。 不够,这还不够……要是能再红一些就好了。 何庭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丢了刀后退两步,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随着身体发抖。 “你……你笑什么?” 祝南疆听不见话似的依旧是笑。鼻尖因为蹭过伤口沾上了血迹,衬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孔毫无血色,嘴角翘起,是一股带着天真的狰狞。 何庭珖咽了口唾沫,又后退两步,眼见对方动作迟缓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水果刀。 客厅里传来几声惊呼,闻讯下楼的二姨太见此情景吓得花容失色,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 有反应快的仆人跑去书房想给何老爷打电话,就在这时门开了,何庭毓身着大氅出现在玄关。 “哥!” 何庭珖看见何庭毓,如同壮了胆似的又活络起来,三两步从沙发后面绕出来。 “哥,你再不回来,我可是要被这孽障捅死了!” 后者并不接话,脱下军帽交给门仆,就这么穿着长靴一步步穿过玄关走进客厅,泥泞的鞋跟在地板上留下两串污痕。 祝南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待到被阴影笼罩才缓缓抬起头来,方才那惨笑不见了,剩下的只是茫然。 “动刀子了?”何庭毓顶天立地地站在他跟前,正好挡住头顶上的琉璃灯光。 “没有……” “想动么?” 祝南疆咬了咬嘴唇,点头又摇头。 何庭毓抽走他手里的水果刀,又从大氅下递出把包牛皮铜柄军刀。 “来,冲我砍。” 祝南疆打了个冷战,立即就想起小时候做的那个梦,一个披黑色斗篷的男人递给自己一柄刀。 在梦里他没能来得及伸手去接,在现实中他做到了。 三尺长的钢制军刀冰冷而沉重,祝南疆用两只手握住刀柄,用了很大的劲才不至于让刀尖垂落在地。顺着刀身往前望去,他看到了何庭毓冷若冰霜的脸。 “砍啊,不是想动刀子么?” “混账东西!快放下!”何庭珖见形势不妙,当下扯起嗓门大叫起来。 何庭毓往前跨出一步,大氅前襟抵住刀尖:“怎么?不敢?“ 祝南疆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在颤抖,从嘴唇到膝盖,从肩膀到指尖。 为什么呢…… 没有人要打我,没有人能害我。刀就在我的手里,极其锋利的刀,可以轻易划开皮肤,刺入人的胸膛,可我依旧在害怕……我在怕什么呢? 刀柄落在羊毛地毯上,发出一记钝响,而后是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喘息。 何庭毓弯腰拾起军刀收回到大氅下,在转身的一刹那突然抬手挥出一耳光。 祝南疆被打得侧摔出去直挺挺地趴在地上,身体却是停止了颤抖。仿佛暴力能够使人安心似的,他突然间就没那么怕了。 两截深色马靴出现在视线里,何庭毓居高临下地看了他,眼中除了鄙夷别无其他。 “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祝开始有黑化迹象了! 第8章 暗杀 那一耳光抽得祝南疆流了整整半个月的鼻血,好不容易止了血却又染上伤寒,直到3月底才又重新回学校上学。 年初的闹剧并没有惊动何励人。因为大少爷不说,下人,姨太太,包括何庭珖在内谁也不敢自作主张跟何老爷告状。 事实上不光是祝南疆,何庭珖也多少对这位大哥有所忌惮。何庭毓仿佛是天生不会笑,加上棱角分明的五官和威武身材使他看上去像座冰冷的石雕。 大督统当着何励人的面夸他“天生是当军人的料“,可对于家中兄弟来说,这样的大哥实在是有些过于威严了。 . 自从那夜之后何庭珖收敛了很多,不再动辄对祝南疆拳打脚踢。用他的话说“老三怕是精神出了点毛病,看人的眼光阴测测的“。 祝南疆并没有得什么毛病,他只是被抽出了脾气。何庭珖的退缩使他意识到挨打可以还手,被骂可以还嘴,横竖贱命一条,输得起! 何励人给他选的中学校是一所美国人资助的新式学堂,来上学的多半是官商子弟。一些别有心思的学生听闻传言,知道他在家里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就大着胆子拉帮结派地作弄他。 原先祝南疆一直忍着,因为也的确是无人撑腰,但现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忍不下去了。 ——我凭什么要遭这些白眼?连何庭珖都不骂我了,他们算老几? 于是,在又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叫野种的时候,他突然动起手来单用拳头把人打破了相。 对方是租界内某家银行行长的儿子,因为平日里欺压祝南疆欺压惯了,这时竟不依不饶地要学校替他问何家讨个说法,这就让校长很是为难。 你是挨了揍,但为什么挨揍大家心里都清楚。换做是寻常人家也就算了,对方是何励人何师长,这叫我如何去讨说法? 学校想叫祝南疆低个头私下了事,没想到后者脾气硬起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事情陷入了僵局,最后还是某行长得知自家儿子先前干的破事,亲自来学校替他道歉。 至此祝南疆算是看出了点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