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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完最后一页时,天边残霞将熄,颓败红光于天地间漫散,他匆忙披上外套,独自开车驶入海滨的度假区。 要找宋青疏并不容易,陆秋深向许多熟人打听,最后是姜逸告诉了他这个地点。这里紧临海岸线,海浪声起起落落,海风夹杂冬日的寒潮。 天已经全黑了,延伸至海面的栈道由褐色木板拼接而成,尽头孤零零地摆着一张椅子,宋青疏躺在椅子里,脚边滚着几只空酒瓶,浪花舔舐他的衣角,他无动于衷。 陆秋深沉痛地望着他,目光经过他手中被风吹灭的烟头,缓慢上移,停在他因为憔悴而深陷的眼眶。 “你不是病了吗?什么病?能在外面吹风?” 宋青疏夹着香烟吸了一口,才发觉烟是灭的,从袖口抖出火机,擦了好几下,只见火星,不见火苗。 他放弃了,抬起的眼漆黑无光,“你来干什么?” “有个问题问你。” 陆秋深走近几步,“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齐舒寒,是不是不存在?” 宋青疏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像你,是个疯子。” “不要动不动叫我疯子。” 他冷下声音,“我正式跟你道歉,不应该开那么过分的玩笑,也向你的舒寒道歉,我应该更尊重他,我也不配擅自把他的名字拿过来用。” 宋青疏黯淡的眸眼里闪出寒冷的亮光,“你能明白这一点,倒是让我意外。” 陆秋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犹豫了很久,才问:“他现在,还好吗?” “他已经死了。” 宋青疏说。 “可新剧本里的结局,他没有死……” “你又信了?” 宋青疏倏然笑了,笑着嘲讽道,“上一个剧本的结局,他在冰面上跳舞,不小心落水溺死,因为他的毕生梦想就是完整跳完那支舞,我说了,我是帮他圆梦。” 陆秋深微微张大了眼,“这个剧本里,齐舒寒因为车祸截肢,再也不能跳舞,最后选择放下,获得新生……” “那是我的梦。他的腿,是我开车撞断的,那就是我们的初识,我喜欢上他,他到死都恨我。” 他没想过,故事的真相如此残忍。他震惊开口,“现实里,他是怎么死的?” 海风停了几秒钟,宋青疏平静地告诉他,“自杀。” 原来如此,所以这几年支撑宋青疏前行的,居然是愧疚。 “本来,拍完《不论哀思》,我打算跟他一起走,你的玩笑,让我苟延残喘了几年,但这终究是自我欺骗,我明白。” 嚓的一声轻响,宋青疏点燃了那支烟,深深吸入,长长吐出。 “姜逸见过了吗?”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陆秋深愣了下,“嗯……” “那个人,挺不错的,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导演,好好合作。” 他眼皮剧烈地跳了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该回去了。” 宋青疏余光指向斜后方,“你老公来接你了。” 又一阵海风呼啸而至,冰冷的浪珠溅进了衣领。陆秋深不由自主地皱眉,“那我走了,你保重。” 风声灌耳,宋青疏似乎轻轻笑了声,说话声被冷风绞碎。 “再见了,陆秋深。” 走下栈道时,陆秋深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猛地涌起某种不详预感,再想确认,手却被抓住了。 “你一个人跑来找他干什么?” 孟舟野把他拖到身前,上下检查一遍,“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呆滞地摇头,“我只是来道个歉,我做了伤害他的事。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孟舟野朝栈道上望去,海面黝黑,海浪雪白,宋青疏的身影融入黑暗,成为黑暗的一部分,再不可寻。 “姜逸告诉我你来找他,我不放心。” 他拉住陆秋深的手,“走了,跟我回家。” 一直到家里,陆秋深魂不守舍。 客厅里放着两只行李箱,孟舟野拉开其中一只的拉链,“东西帮你收拾好了,看看有没有缺的。” 他大致扫了眼,摇头,“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走?” 孟舟野不悦地挑起眉毛,“你不应该去找他,且不论被媒体拍到会掀起什么风波,陆秋深不喜欢和他接触。” 听到这个说法,陆秋深一下子清醒过来。 “孟舟野。” 他冷下脸,“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陆秋深都相信我,你却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孟舟野沉默了一会儿,颓然低下头去,“我也不知道,应该把你当什么。” 他认识陆秋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认识的,只是陆秋深的其中一个人格。 对陆秋深而言,那是灵魂的一部分,那一部分,却是他七年的全部。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他找赵院长谈过多次,尝试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让自己接受。他能理解这是疾病,病好了他的秋深哥哥就会回来了,可这病能好吗? 赵院长不厌其烦地重复,治愈率很低。 灯光下落,绕开他的脸,脸上满覆黑色的阴影。他忽地仰起头,高耸的眉骨下生长出忧郁,好像又回到了压抑的那三年。 他死死盯着陆秋深的眼睛,“秋深哥哥。” 陆秋深猛地按住心口,抽痛疾速扩散,却只有一瞬,仿若幻觉。 “不要这样叫我!” 他大吼,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