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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体内几乎没有灵力,如此虚弱苍白, 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却能背得动比她大上许多的裴名。 那一刻带给他的震惊, 令白洲这么多年都铭记于心,难以忘怀。 便是因为如此, 即便宋鼎鼎失约, 没有将他夫人的下落告知他,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了, 他也没有因此便不管裴名的死活。 裴名到底是天族的血脉, 在白洲用宋鼎鼎的神识为裴名做出一颗心脏后,已经斑驳腐烂的尸体, 仅用了几日, 便在rou眼可见的速度下, 迅速恢复完好。 睁开眼睛的裴名, 犹如一具行尸走rou, 不进五谷,不沾滴露,只躺在榻上,双目布满血丝,视线涣散的不知盯着何处。 白洲以为裴名会这样一直颓废下去,然而他却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重新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裴名,眼中不再有迷茫,他眼底毫无波澜,像是一潭沉寂已久的死水,再荡不起一丝涟漪。 他天赋异禀,乃是修炼奇才,但白洲认为,相比起修仙,裴名更适合修魔道。 ——他天生逆骨,魔性除之不尽,修仙便要将他的煞炁除去,这是个艰难痛苦而漫长的蜕变过程。 只是裴名一意孤行,非要摒弃魔道这条捷径,历经万苦祛除体内煞炁,洗髓伐骨选择了漫漫无尽的仙途。 即便是逆天而行,裴名也依旧在白洲眼皮子底下,一日日羽翼丰满,强大起来。 裴名永远傲骨,云淡风轻,又无情无欲,像是一壶不会沸腾的冷水。 必要时,甚至可以一人闯入魔域,心狠手辣地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杀死。 这些年,白洲没有见裴名掉过一滴眼泪,他早已经学会了伪装自己,隐藏自己的情绪。 就犹如此刻,即使心爱之人死在眼前,白洲也没能在裴名脸上找出一丝痛不欲生的表情。 只是裴名被风吹乱了头发,被污泥脏了脚底,忘记了时时刻刻的提防,将满身破绽暴露在了仇人面前。 他的脸有些苍白,衬得眸底猩红越发醒目,双膝叩在地上,臂弯中却紧紧抱着他的新娘。 白洲知道裴名一进来就给他下跪的缘由──裴名是以屈膝折骨,向他示明,他愿意为了救宋鼎鼎做任何事。 哪怕裴名很清楚,宋鼎鼎莫名断气身亡,定是与白绮有关。 哪怕裴名也知道,白洲已经为了自家女儿背叛了他,接下来他要面临的便是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结局。 但只要白洲能救活宋鼎鼎,裴名什么都不会与他和白绮计较。 白洲弯腰拾鞋的动作僵在原地,他张开的掌心哆嗦着,轻颤着,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靴子,心中一阵发凉。 “你想……怎么救?” 他喉间像是哽住了鱼刺,说话时每一口呼吸都扯的心脏生疼。 裴名能怎么救,还能怎么救? 明明心中有了答案,白洲却还是不愿意说出口,只能装傻充愣的看着裴名。 他听见裴名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把我的心脏换给她……” 裴名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洲硬声打断:“那你呢?!” “裴名,你清醒一点好吗?!” 白洲有些气急败坏,他冲到裴名面前,咬牙切齿地指着怀中僵硬的尸体道:“你爱上她是因为情蛊,你这些年付出那么多,就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将要大仇得报,你却为了一个本不爱的人,将心脏拱手让人,你是不是疯了!” 他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可越往后,他的声音便越显得有气无力。 情蛊是白洲创造出来的,没有人比白洲更了解情蛊,这东西一旦沾染上,便会让人失去理智,无法自拔地陷入癫狂的爱情中。 就像是假死逃离的翠竹,明明从未爱过白洲,却因为情蛊留在白洲身旁数十年,还为白洲诞下了一女。 正是因为白洲清楚情蛊的威力,他才知道在宋鼎鼎身亡后,当情蛊变得无解,裴名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白洲歇斯底里的嗓音,像是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开在院子里,惊得宋鼎鼎回过了神。 她看着裴名的视线,迷茫,又模糊。 她听不懂白洲话中的含义,就像她听不懂裴名那一句‘把我的心脏换给她’是什么意思。 在宋鼎鼎的认知中,似乎裴名面临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解除她身上的契约,放她解脱。要么偏执到底,不解契约,令她不入轮回,永受折磨。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裴名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两个选择,他只想让她活过来,哪怕代价是他的心脏。 倘若没有情蛊,宋鼎鼎听到这话,此刻大概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可就像是白洲所说的那样,裴名此刻一切近乎疯癫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情蛊。 即便不愿承认,她心里却也很清楚,裴名根本就不爱她。 他甘愿为她付出一切,不过是受情蛊的影响罢了。 越是清楚这一点,宋鼎鼎便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她可以接受裴名不爱她,裴名利用她,可唯独她接受不了,明明裴名不爱她,却愿意为她付出全部的模样。 他痛苦的样子实在太过逼真,看得多了,便会让宋鼎鼎开始动摇──她害怕自己会因此而迷失方向。 宋鼎鼎的视线从裴名身上迅速移开,许是被院子里凝重的气氛所渲染,她的大脑有些僵硬,不愿去过多思考他们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