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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之前,应该是在沐浴,月银色长发湿漉漉垂在身侧,一绺一绺似是覆霜雪,渗着些微微的凉意。 正如裴渊所说,裴名来得太过匆忙,连脚上的两只鞋都穿反了方向。 宋鼎鼎看到这一幕,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扯了扯嘴角,轻拍着裴名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她略显沙哑的嗓音,裴名微微松了些力度,目光不善地抬起头,看向坐在树上的裴渊。 裴渊到底曾经是天族战神,不管裴名布下怎样的结界,他都有能力花费时间解开。 裴名这两日为了筹备大婚之事,并着换心前的准备,忙得抽不开身。 总之裴渊跑不出神仙府,他便也没再花心思在裴渊身上。 倒是没想到,宋鼎鼎会在这里与裴渊碰上面。 他轻瞥了裴渊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宋鼎鼎:“跟我回去。”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脱,只任由他牵住自己的手。 即便没有对视,她也察觉到了裴名的慌意。 她不知道裴名到底在慌乱些什么,就像她不能理解裴渊刚刚对她说的那句──裴名不愿意放过自己,你又何尝不是呢。 裴渊不懂,正是因为她想要放过自己,才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这里。 只有逃到一个没有裴名的地方,她才能原谅自己,放过自己。 宋鼎鼎任由裴名牵着她的手,朝着裴渊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她感觉他的手很凉,凉到近乎僵硬,偏偏病态的苍白下又藏着一抹诡异的血红色。 那是他的血管,不是青色也不是紫色,而是妖冶夺目的血红色。 即便刚刚换过血,他的身体也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所作所为,明明那么可恨,却让宋鼎鼎恨不起来,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力。 除了逃避,她再也想不出其他能让她坦然面对他的方式。 “别再去见他了。” 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死寂般的空气,也唤回了她的思绪。 宋鼎鼎敛住眸光,低低应了一声:“嗯。” 经过今日,她便是想去见裴渊,裴名也会想尽办法不让她见到裴渊,既然如此,她何必再与裴名多言。 她垂下眸子,脑海中思考着裴渊口中混元鼎的下落。 ──那混元鼎藏在何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比裴渊更清楚混元鼎藏在哪里? 宋鼎鼎细细搜寻起,混元鼎最后一次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她两次通过吞龙珠穿越回过去,但第二次穿越回过去,时间顺序却是被打乱的。 那一次,她先是回到了黎枝还在的时候,她被白洲收进了混元鼎中,而后跟在裴名身旁伴随了大半个月。 在黎枝死后,裴名临走时,将她从混元鼎中放了出来。 然后她通过吞龙珠,又穿越回了裴名被囚禁在地窖里的时候。 只可惜她没能救出裴名,反而还将自己搭进了翠竹手中。 翠竹也像是白洲一样,将她收进了混元鼎里。 若是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来看,裴名被囚禁在地窖在前,黎枝惨死在后。 因此,那混元鼎最初在翠竹的手中,而后才不知怎的,流落到了白洲手里。 也就是说,混元鼎最后出现的地点,在黎枝的院子里。 倘若如此,在黎枝逝世后,是黎画打点料理她的后事,那院子也都是黎画所收拾。 混元鼎现在很有可能在黎画手里。 一想起黎画的名字,宋鼎鼎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日先是听到了情蛊的真相,然后又亲眼看到顾朝雨跳火山身亡,她一时失去理智,便口不择言地道出了真相。 事后冷静下来,她不禁开始后悔。 对于黎画来说,裴名算是半个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的人。 更何况裴名和黎画之间,还有神仙府的契约作为阻碍。 不管裴名当时结束黎枝的性命,是为了帮黎枝解脱,还是存有私心,对黎画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她努力的想要逃离这一切,或许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画。 就像是白绮所说的,黎画并不是完全有意欺瞒她。 至少当时他教她剑法,毫无保留的将所有剑术倾囊相授时,他定是将她当做了徒弟,而并非是裴名要献祭的猎物。 若是说起欺瞒,她知道黎枝是被谁杀死,可她也从未告诉过黎画这件事。 这般算起,她跟黎画也是半斤八两,各有苦衷,她又有什么立场去生黎画的气呢? “ 鼎鼎……” 身侧传来裴名的嗓音,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却看见正前方,垫着一只苍白宽大的手掌。 而他的手臂后,便是漆红的长柱。 宋鼎鼎愣了一下,听见他道:“走路时,看着些前面。” 分明只是一句随意的叮嘱,却让她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她强压下自己心底的异常,略显敷衍的应了一声。 裴名收回自己的手,垂着眸,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还疼吗?” 她微微傻眼:“啊?” “我请人制了药膏,那膏体清凉,能缓解肿痛。”他不知何时,掌心中多了一只玉白色的瓷盒,轻轻塞到她手里:“是鬼医圣手亲自做的,听说很管用,你晚上抹一些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