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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鼎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少年。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人就是灭了原主全族的神仙府无臧道君。 他温柔,细心,浑身透着清澈的少年气息,干净得像是未曾染指过的一张白纸,又或者是春雨过后,倒映在湖面中的碧蓝色晴空。 这样正直温暖的少年,怎么会在长大后,反而成了无恶不赦的大反派? 宋鼎鼎正沉思着,一抬眸却看到了迸溅在桌角下,一小块没有被翠竹收走的碎玻璃片。 她缓缓走过去,拾起来,在看清楚碎玻璃片中映出来的面容后,她指尖轻轻一颤,微翕的唇瓣有些合不拢了。 ——这是原主的脸。 虽然长相稚嫩,眉眼中却与长大后的原主,有七、八分相似。 庄主不是说,清平山庄里的这颗吞龙珠会让人陷入最痛苦、绝望的回忆中吗? 她此时此刻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回忆里的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时间和场景? 宋鼎鼎有些懵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收紧,捻住碎玻璃片边缘的拇指和食指被棱角划伤,迅速渗出了鲜血。 疼痛令她回过神来,看着食指指侧划开的一道血口子,‘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从她手中拿走了玻璃片,见她伤的不轻,连忙去屋子里找来了包扎伤口的东西,用十灰散为她止血消毒过后,又涂了一层金疮药。 她坐在圆凳上,两条腿悬空在地面上,而少年单膝蹲在她身前,动作熟稔的为她包扎着。 看着他微垂着眼眸,露出白净修长的颈,宋鼎鼎忍不住道:“你穿黑色衣裳不好看。” 少年愣了一下:“很丑吗?” 他补充道:“我常要习武,黑色看着耐脏些,穿一整天也不用换。” 宋鼎鼎被这朴实无华的理由惊到了,他母亲看起来衣着华丽,首饰精美,怎么看都是大家府邸的贵妇人,怎么他这个大少爷,还需要担心换衣服的事情? 别说是高门贵府,修仙界各大宗门派的服饰,常常都喜欢用白色布料,从没有谁会考虑衣服脏不脏的问题。 她斟酌许久,答道:“也不是很丑,我觉得,你年纪轻轻,更适合穿鲜亮些的颜色。就比如……” 她想要举个例子,脑海中却突然闪过裴名和无臧道君的着装:“比如薄柿和蜜合色。” 少年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指尖轻轻在纱布尾端打了个结。 翠竹和哑奴端着饭菜进了寝室,屋子里燃着银丝炭,又放了几颗夜明珠,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宋鼎鼎惊奇地发现,少年跟她一样需要进食,她还以为无臧道君那么厉害,该是像玉微道君一般,从小就开始修炼辟谷才对。 等翠竹一走,她便询问道:“大哥哥,你还没辟谷吗?” 少年给她夹菜的动作一顿,神情似有不解:“辟谷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辟谷是什么?”宋鼎鼎愣了一下,接着问道:“那筑基,金丹,元婴……这些修仙的东西,你总知道吧?” 少年摇头。 她眯起眼睛,总算察觉到他母亲和翠竹不对劲在哪里了。 这里分为三大陆,九大洲,三大陆皆是凡人居住的地方,剩下九大洲则是修仙界和魔域所在之处,即便是住在三陆中的普通凡人,也大概清楚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情。 少年看起来十几岁的模样,怎么会对修仙界一窍不通,似乎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就算他避世而居,不清楚这些,那他母亲和父亲呢?也从未跟他说起过这些吗? 这给宋鼎鼎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母亲刻意如此,故意不想让他修炼,所以索性便隐瞒下关于修仙界的一切。 她想起方才他母亲知道他结交了朋友后,第一反应是冲过来质问他,这看起来不像是保护他,怕他受到伤害,而更像是担心他接触到外界的人或物。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奇怪的想法甩出了脑外。 就算是这样又能如何?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无臧道君不修炼,往后他就不会成为人人惧怕的神仙府府主,更不会灭了原主全族。 或许,他母亲就是预料到他以后会成为坏人,才不让他接触到任何关于修炼的事。 更何况,这里应该只是幻境而已,都是记忆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就算她多管闲事,也帮不到他什么,事情该怎么发展,还是会一样。 宋鼎鼎说服了自己,她没再纠结这件事,陪少年用完膳食,便提出自己想要一面镜子。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看着窗外的雪:“等明天,到天亮了我便去找。”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此时天色已晚,但屋外被素白光洁的雪色一衬,映得黑夜里的天空也很明朗清亮。 宋鼎鼎问道:“你会堆雪人吗?” 少年颔首:“我见哑奴堆过。” 哑奴便是院子里干粗活的聋哑人,他皮肤黝黑,中年模样,瘦的身形干巴巴,方才给他们送膳食时,跟着翠竹来过寝室内一趟。 相对于翠竹给人不适的眼神,哑奴就像是个性格温顺的瘦老头,长相老实巴交的,看着让人感觉十分亲近。 宋鼎鼎难得见一回雪,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次好机会,她拉着少年走到院子里,在厨房外找到铁锨,动作笨拙的堆砌起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