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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陆承景忽地笑着站起来,外凸的颧骨让他整张脸都显得有些怪异,“沈太傅,去岁益州灾情严重,多亏了你的监察督管,才能让益州免遭遇难。” “三王爷行监察之职,臣只是辅助他。”沈明安执着象牙笏出列,跪在大殿中央,顺势提到:“皇上,益州饥荒的根源是因为去岁夏天发洪水冲毁了堤坝,若是不修建被冲毁的堤坝,今年冬天怕会重蹈覆辙,臣已经将堤坝修建的重点和可堪重用的大臣整理了出来,请皇上尽早派人修建……” 陆承景摆摆手让他闭嘴,忽然话锋一转,“你这回有功,杨将军的女儿一直倾心于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朕今天就做主为你们两个赐婚。” 陆承景这话转得生硬又毫无逻辑,却让沈明安阵阵心惊,他艰难开口:“……皇上,臣不想娶妻。” 去益州监察的文书是陆辞珩在陆承景不知情的情况下敲到的章,哪怕陆辞珩做得再天衣无缝,陆承景只要细一思量总是有迹可循,能找出些破绽来的,但他根本没追究。 许久不上朝却在今日忽然上朝,并且十分焦急地让张凌守在沈府里,沈明安夜半回府陆承景便让他来上朝,陆承景要打坐大可在华兴殿里打坐,何必在清和门大殿打坐。 朝上分明无事,陆承景根本就是算好了急着要在今日朝上给他和杨澈的女儿赐婚。 可杨澈今天告病在家没来上朝,这话分明是对他一个人说的。 沈明安明白他的打算,又听陆承景笑意盈盈地说:“你自小父母双亡,杨家子嗣繁盛,也能给你沈家留个后,慰藉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沈明安还未出声,就听到陆辞珩阴阳怪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 “杨将军的女儿这般出众,许给太傅做什么,不如直接许给太子吧。” “这有你什么事!”陆承景闻言大怒,抄起手边的玺印就往陆辞珩头上砸,“陆辞珩!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给朕滚!” 杨澈手里掌着军权,为人正直又不拉帮结派,属中立,沈明安一心辅佐太子,陆承景就是想通过赐婚的方式让杨将军也变成太子党的人,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没有人会像陆辞珩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让陆承景难堪。 钝物砸在陆辞珩头上,陆辞珩没躲也没动弹,一条细长的血线顺着他的额角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却半点遮不住他眼中的暴戾凶恶,他咬着牙,像只狼一样死死地盯着陆承景,眼神凶狠,沈明安毫不怀疑,若是他手里有把剑,下一刻他就要弑君弑父了。 “墨儿,你是不是又想杀朕。”陆承景气得面目狰狞,在上方来回踱步,他看着陆辞珩,视线却有些飘忽,像是在透过陆辞珩看什么别的人,喃喃地重复念叨:“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说得轻,像是气到极致后的自言自语,只有离他最近的沈明安能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沾了血迹的玺印滚落在沈明安脚边,那一下仿佛砸在他身上,他心里钝痛得厉害,怕陆辞珩再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也怕陆承景真的想要陆辞珩的命。 他跪在地上,深深俯下去,颤着声说:“臣谢皇上赐婚。” 第42章 直到从清和门大殿里头出来,沈明安都还是恍恍惚惚的。 大理寺卿卫博然走在他身侧给他道喜,还打趣说杨小姐自幼聪慧,出落得亭亭玉立。 卫博然和沈明安是同科进士,和他关系一向很好,年岁也与他差不多,但家中已经是儿女双全了。 他见沈明安兴致不高,看着远处乌云遍布的天,叹息道:“皇上这一年来一直在吃赵天师给他炼制的金丹,你这段时间不在京中或许不知道,自从吃了金丹以后皇上就不是时时清明了,有时甚至有些疯癫不认人,你这次和三王爷一起去的益州,太子又十分听你的话,皇上已经开始对你有所顾忌了,他现在在给太子铺路,所以今天才会给你赐婚,是试探也是牵制,可对你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应该应承下来。” “我明白。”沈明安知道卫博然是在推心置腹地同他说这番话,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陆辞珩的身影。 众多的朝臣中,只有陆辞珩在快步朝他走来,沈明安看着他走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缓缓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他额头上那道刺眼的伤口,问他一声疼不疼。 指尖还没碰到他的脸,手腕就被陆辞珩死死抓住,沈明安手上松了劲,听见陆辞珩咬牙切齿地说:“杨将军的女儿才刚及笄,你为了太子还真要娶她?” 沈明安眼里雾蒙蒙的,慢慢垂下眼,陆辞珩攥着他的腕子把他的手往上拉,“沈明安,你看着我!” 很多朝臣都还没走,听到声响驻足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眼中带着探究和惊奇,其中不乏一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三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卫博然挡在他们两人身前,堪堪遮住了这些朝臣的视线。 手腕被陆辞珩攥得通红,沈明安甚至觉得手上因为血液不通而发麻,他望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声音很轻:“我会去同皇上说,让他取消赐婚的。” “那你在大殿上的时候为什么要应下来?!”陆辞珩盯着他,血沿着他的下颌骨滴下,眸色狠厉,“老东西在大殿上给你赐婚,你还不是半推半就地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