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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权臣笼中雀 第71节

    折枝还惦念着千字文的事,闻言便又轻声问他:“哥哥说的许久是几日?一日两日,还是三日五日?”

    谢钰沉默了一阵,徐徐拿过一支胭脂玉垂流苏簪子替她将百合髻绾起。

    “至多万寿节时,我便会回来。”

    “圣上的万寿节?”折枝有些讶然:“那岂不是还有近一个月的光景?”

    谢钰沉吟了一阵,轻声道:“只是至多罢了。”

    说罢,他又自妆奁里取过一对红玛瑙耳坠替她戴上:“meimei可以起身了。”

    折枝依言站起身来,随着谢钰往游廊上行去。

    眼见着一路出了沉香院,甚至都能望见正门跟前的影壁了,折枝这才抬眼问他:“哥哥要带折枝去哪?”

    谢钰并未立时作答,只是又带她行了一阵,待行至正门外那辆轩车跟前,方停住了步伐。

    “meimei可喜欢狸奴?”谢钰问道。

    折枝立在屋檐下躲着日头,拿团扇轻轻挡着脸,有些怀念地小声道:“我见母亲偷偷喂过,很是玲珑可爱。”

    她说着,又左右看了看,见轩车前唯有泠崖立着,下人们似皆被遣散,这才有些遗憾地放轻了声音道:“只是夫人是个怕狸奴的,府里便也不曾豢养。折枝也已许久没喂过狸奴了。”

    谢钰颔首,随之步上车辇:“昨夜我无事时,恰翻过‘象吉备要通书’,其中点明今日是聘狸奴的吉日。”

    他说罢,将手递给折枝,薄唇轻抬:“meimei想聘狸奴吗?”

    自然是想的。

    折枝连连点头。那双潋滟的杏花眸中似染上一层明灿的光影。

    她放下了团扇便提起裙裾,快步行至车辇前,将柔荑搭在谢钰的掌心里,借着他的力道,踏上了车辇。

    待车帘放落,轩车碌碌往前行去时,折枝仍有些不敢置信。复又轻声问道:“哥哥这是要带折枝去聘狸奴吗?”

    谢钰不置可否,只抬手将搁在小桌上的食盒打开。

    一阵细微的鱼腥味随之涌入鼻端。

    折枝下意识地往里望去。却见食盒里并未放着点心,反倒是整整齐齐地放了十二尾小鲫鱼。

    看着一般大小,处理得很是干净。

    “这是——”折枝讶然。

    “给猫主人的‘聘礼’。”谢钰将食盒盖上,掩住了那缕鱼腥味:“等会还需画一份‘纳猫契’。画好后,便要依着规矩,供香请西王母做个见证,见证你与狸奴缔结契约,才算是礼成。”

    “纳狸奴原有这许多规矩。”折枝觉得有趣,弯眉笑出声来:“倒像是要娶夫人似的。”

    谢钰原本正拿帕子擦手,闻言动作略微一停。

    稍顷,只抬眼看向长窗外,语声淡淡。

    “娶夫人,自不能这般随意。”

    -完-

    第68章

    ◎“夜路难行,我去玉清桥上等她。”◎

    大抵小半个时辰过去, 轩车于道旁停落。

    折枝戴上幕离,随着谢钰步下车辇。一抬眼,见已离开了繁华地界, 到了京郊处,而眼前便是一道古朴的小巷。

    谢钰也并未过多解释,只是带折枝往巷子深处行去。

    不多时,便停步至一间寻常百姓家的宅院跟前, 略挽了袍袖,上前叩门。

    “哪位?”

    门内有人遥遥应了一声, 继而脚步声响起,似屋主正往门前行来。

    “晚辈日前来过。今日是带自家meimei过来聘狸奴。”谢钰答道。

    听着话里的意思,大抵是萍水相逢,并未阐明身份。

    而那脚步声也随之行至近前,半旧的桐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里头一名文人打扮的老先生对两人笑道:“两位来得正好, 我家‘花儿’月前诞下狸奴五只, 今日正巧满月, 恰是得聘的时候。”

    谢钰淡笑着与他寒暄几句,又将带来的糖、盐与茶叶递与他, 作为聘狸奴的聘礼,这才带着折枝随他步入门内。

    寻常百姓家的宅院并不大, 不过一进一出的布置。

    还未行出几步, 便看见一株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铺着细麻布,上头卧着一只黑白花的狸奴, 想是老先生口中的‘花儿’, 而她柔软的腹部下, 还团着五只小小的绒球。

    要离近了看, 才能看出是一窝初满月的小狸奴。

    每一只都不过双手合拢大小,毛色不一,自纯白色到集黄白黑三种颜色于一身的,不一而足。

    谢钰将食盒中装着十二条小鲫鱼的青花瓷盘取出,放在‘花儿’跟前作为聘礼,这才让折枝上前去选。

    折枝蹲下身去,试探着抚了抚离她最近的那只纯白狸奴柔顺的长毛。见那‘花儿’忙着吃鲫鱼,没什么反应,胆子愈发大了些,将余下几只也一一抱了过来,又是顺毛,又是捏那粉红色的小梅花,杏花眸里的笑意甜软得像是要满溢出来。

    谢钰等她许久,见她始终没做出决断来,这才轻声问她:“meimei喜欢哪一只?”

    他问话的时候,折枝怀里正抱着两只三花的,手上还摸着只橘色的,裙裾旁则团了一黑一白的两只,只觉得每一只都绵软可爱,叫声甜糯,让人放不开手去。

    直至谢钰问了两次,折枝方才自这温柔乡里醒过神来,抱着那些狸奴道:“折枝都喜欢。”

    谢钰抬眉,伸手替她捻去了衣襟上落下的一根白毛,语声淡淡:“meimei对狸奴如此博爱,待人亦是如此吗?”

    “哥哥说到哪去了?”折枝藏在幕离下的莲脸略微一烫,略想一想,却也想着等将来回荆县的时候,山高水远,狸奴多了,路上怕是难以照料。便依依不舍地将怀中的两只狸奴放下,轻声问他:“折枝从前没养过狸奴,怕养不好。哥哥觉得什么颜色的狸奴好养活些?”

    谢钰亦不曾养过,闻言思量稍顷,俯身抱起那只橘色的递到折枝手边:“这只如何?”

    折枝抬手接过,入手时便觉这狸奴要比方才那两只黑白花的沉上许多,一着眼看去,又见那橘色的狸奴窝在手中蓬松的一团,胖得连脖子都见不着,这才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哥哥选得真好,这只狸奴看着圆润可爱,似是颇为能吃,一定能够养活。”

    谢钰看她喜欢,便直起身来,略掸了掸衣摆,对那老先生比手道:“烦请老先生借偏房与笔墨一用。”

    待那老先生答应了,又轻声对折枝道:“随我过来,去写一张‘纳猫儿契’。”

    折枝应了一声,趁着‘花儿’吃鱼的当口,悄悄抱着那只橘猫起身,快步跟着谢钰走到偏房。

    老先生是个读书人,里头的笔墨纸砚皆是现成的。谢钰便铺开宣纸,从容落笔。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宣纸上密密成行。

    那一手隽秀的瘦金体,看得老先生连连点头称赞,也令折枝有些赧然,将谢钰写好的‘纳猫儿契’接过去后,先小声解释一句‘我的字迹远不如哥哥,还请老先生不要怪罪’,这才将狸奴放在地上,起身提笔认真誊写起来。

    又是一刻钟的功夫过去,折枝誊写罢,正想搁笔去抱那狸奴的时候,却见中间突兀地空出了一大块,迟疑一下,又小声去问谢钰:“这处是还需添上什么吗?”

    谢钰替她将探头探脑,打算往庭院里走的狸奴抱起,答道:“还需在正中绘一张狸奴的小像。”

    他说着,将狸奴递向折枝:“由我来绘便好 。”

    “若是让哥哥来绘,岂不是成了哥哥的狸奴?”折枝轻笑了一声,只抚了抚狸奴柔软的长毛,便又重新执起笔来,看着那狸奴的模样,试着往上落笔:“折枝自个来便好。”

    她未曾学过作画,只是将常日里描花样子的本事使出来,倒也绘了个七八成像。

    尤其是那圆润的模样,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老先生又笑赞了一声,将那张纳猫儿契收下,这才点头首肯两人将那狸奴带走。

    折枝生怕‘花儿’发现了不肯,便拉着谢钰走了角门,做贼心虚似地躲了开去。

    直至抱着狸奴上了轩车,驶离了那条街巷,这才松了口气,摘下了幕离,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狸奴放到了膝面上。

    一壁轻轻替它顺着橘黄色的长毛,一壁笑着道:“我方才只顾着写纳猫儿契,倒是忘了问老先生给它起名儿没有。现在折回去,也有些不妥,倒不如我为它重新取一个罢。”

    她说着低头想了好一阵,又见小桌上放着一盘橘子,橙黄浑圆,恰似蹲在她裙面上,好奇地探头四顾的小橘猫,杏花眸微微一亮:“哥哥觉得叫‘橘子’如何?”

    “会不会俗气了些?”

    谢钰放下了手中杯盏,抬目看她。

    见一身鹅黄春衫的小姑娘正抱着一只橘色狸奴笑望着他,那双潋滟的杏花眸微微弯起,里头的便笑意如美酒浓醇,随着马车颠簸而晃荡出摇曳的波光,令人沉醉。

    谢钰缓缓垂下眼去,重新执起杯盏,掩住轻抬的薄唇。

    “我并不觉得俗气。”

    “那便唤作橘子。”折枝笑应。

    *

    两人一路回到沉香院里。折枝又遣了半夏拿了香火过来,往庭院里支起一个临时的香案,供过香请过了西王母,这才算是正式聘着了狸奴。

    而谢钰,也到了将要启程回别业的时候。

    折枝得了狸奴,心情颇好。也不嫌夏日里炎热,亲自抱着橘子送他到照壁跟前,弯了弯杏花眸道:“那哥哥早些回来。”

    谢钰颔首,将手中的玉骨伞递与她,又伸手抚了抚她怀中橘子柔软的长毛,见那粉红色的小梅花紧紧扒着小姑娘的衣襟,又是蹭又是喵喵叫着撒娇的模样,那双窄长凤眼里终是流转过了一缕满意之色。

    刚满月的狸奴最是粘人。

    应当能粘得小姑娘抽不开身去私会旁人。

    他这般想着,薄唇轻轻抬起,语声也柔和了几分:“至多万寿节前,我便会回来。”

    语声落下,谢钰抚着橘子的动作却是略微一停,终是缓缓将手收回袖中,羽睫随之垂落,掩住了眸底流转过的一缕思量。

    距万寿节,还有一月之遥。

    他与折枝,还未分别过如此之久。

    谢钰沉默了稍顷,俯身轻吻了吻小姑娘柔软的红唇,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将泠崖留下。你若有事吩咐,可去映山水榭中寻他。”

    *

    兔缺乌沉间,又是一夜宵禁时节。

    谢钰一身寝衣独坐在长窗畔,抬目看向窗外渐渐浓沉的夜色。

    他自桑府中离开时,天穹上的玉兔尚且圆满,如今却已成了单薄的一弯弦月。

    而折枝那却音讯全无,既不曾往映山水榭中寻过泠崖,亦不曾差人带来只言片语。

    谢钰皱眉。

    长窗外微烫的夜风随之拂过他的眉梢,带起几缕墨发散落在书间,模糊了圣贤们留下的字句。

    顺王断绝迦南香后,他便回到了别业中,等待那纠缠他多年的梦境与那激烈发作的头疾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