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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葭今天的心情比起昨天要好些,不然也不会想着过来应付明贞。渐离和玉痕将明贞的婢女拦在室外,她则无视明贞愤怒的斥骂走到她床前坐下。 她笑着,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珍贵妃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是这样了局吧。” 明贞生的极美,甚至她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以倾国之貌名动京城。虽然已被疾病摧毁了容颜和身体,依稀也能找到从前那艳色无双的影子。 她冷冷一笑,伸手将苍葭的手推开,她的手现在也很细了,瘦骨嶙峋似的,苍葭虽然是个孕妇,力气却还比她大些。 她推搡未果,干脆也不管了,想要翻身不看她,却被她接下来的话蛊惑,竟不得不看她。 “娘娘心里还有先帝,对不对。先帝若是知道娘娘心里有他,说不定九泉之下会很感动。” 明贞知道这个人不会无的放矢,没头没脑说这么一番话一定有其他目的,她也根本拦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自然而然地问了句你什么意思。 “娘娘还不明白么?先帝是故意去东西大营巡视的,打的恐怕就是请君入瓮的主意,而这满宫里的女人,包括皇子,都是先帝的饵,也是先帝的弃子。” 明贞也是大家出身,根本不需要苍葭多说,不过片刻便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今生今世,满腔热血与情谊都给了先帝,即使以为自己已经因为自己非先帝至爱而伤心欲绝,却仍不可克制地喷出了一口血。 “贵妃娘娘,我肚子里的,和您的二皇子可都是先帝的孩子。所以说,若信虎毒不食子,怕是没生在帝王家。” 她的声音太轻松了,仿佛她根本不是这局中人似的,与此相对的,是双目赤红的明贞。 只见明贞死死捏着她的衣袖,胳膊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看便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不,或许强过十成十,那是明贞毕生的力气。一如那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别无二致。 “先帝不会的,先帝不会的。” “先帝会的。”苍葭笑吟吟的,有一种让人不敢细读的残忍。“先帝这样仓促封我为皇后,就是要借机召诸王进京。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但不管是人算还是天算,你我,都是牺牲品。” 她另一只手还自由,于是下意识抚了抚肚子,这孩子在动,这就是胎动吧。 她在笑,明贞却在哭,美人哭起来也别有韵味。 “所以贵妃娘娘,您这一世,有什么意思呢。为他蹉跎了最美的年华,又被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旁人的替身,最后还差点因为他的大业而牺牲掉,娘娘,值得吗?你也是公府嫡女,艳绝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也是知冷知热的一辈子。” 她明明是她的对手,此刻眼里却含着朋友才有的悲悯。明贞一个恍惚,心中大恸,又喷出一大口血来。 那一滴滴血如凄艳绽放的红梅花,偶尔有一两滴溅到苍葭的手背上。 “不值得。” 她的声音带着残破的悲切,如同她此刻的面容一般。 很难想象一年前意气风发的明贞会落得如今这般模样,也很难去想像她竟在死前亲口承认了不值得。 但她真的承认了,承认解珩这个人,不值得。她这一生,亦不值得。 苍葭不再看她圆睁的眼,而是用手轻轻替她阖上了眼帘。 “去吧。” 她叹一声,风过无痕。 明贞停止了呼吸。 苍葭从明贞卧房中出来,向她的婢女告知了她的死讯,她的婢女虽知明贞不过就这几天了,却仍然认为是苍葭间接害死了她。可是现在宫中都传宁王对穆娘娘礼遇有加,她只是这宫中无权无势的小婢,自然不敢真与她呛。 猛地爆发出一悲声,也无心向她行礼,忙不迭朝屋中冲去。 苍葭不再回头看这浸满药香的屋子,带着玉痕和渐离离去了。 她去的第二个地方,是戾王妃所居的坤宁宫。 多么可笑,新帝已经被贬为戾王,听说日后将以国公礼下葬,他的妻子却还忝居坤宁宫。 苍葭来时,只见戾王妃身着皇后常服,正同先潋昭仪,今潋侧妃说话。 宫中虽有兵士驻扎,但并不会过分限制这些女眷的日常行动。潋侧妃今日一早受戾王妃身边人传唤,可她一进这殿中,就被戾王妃现在的状态惊了个好歹。 “哈哈哈,哈哈哈。” 戾王妃的笑声大又粗粝,听说她昨日吞金不成,今日一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宫里的太医现在是请不来的,潋侧妃本来想走,却又想,我又能走去哪呢? 一时竟颇觉凄凉。 渐离和玉痕见戾王妃这个样子,都不敢再让苍葭上前了,生怕她一个不防被戾王妃害了腹中孩子。 苍葭却是不怕,她看着躺着打滚的戾王妃和蹲在地上的潋侧妃,珍珠流苏在她腮边划过,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落得进每个人耳边。 “娘娘,装疯没用的。” 戾王妃打滚的动作稍微停了片刻,但下一秒,她的笑声便更骇人了。 响彻天地寰宇一般。 苍葭对她的情况有了数,没呆多久便回了。当天,戾王所有妻妾尽数下狱,与戾王有牵连的人家皆抄斩,但宁王仁善,未殃及旁枝及出嫁女,淑妃因此逃过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