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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道的客舍在半山上,是一整座宅院,有怪石假山、小桥流水,布局雅致美观,富有格调。 这段路途很清寂,许是主人家安排得当,一路上未见其他宗派之人。而直到萧峋送这两个年轻人出门,谢龄都没见到东华宴的主人。 当然,他很乐意不见,如果可以,还希望到宴会结束都别见面。 谢龄放松了些,坐进坐北朝南的那间主屋。没多久,萧峋步调散漫地过来,把门敲开。 萧峋甩甩袖子,往四下打量。这屋子布置得清雅,门口青松迎客,墙上有书法挂画,桌上架间置着茶器香炉,甚至线香盘香塔香都齐全,但萧峋看了一圈之后,把它们一件一件都换成了自己带的。 这举动和在云舟上时是极为相似,很有老年人出游的架势。谢龄不由道:“倒不必如此麻烦。”又不是要把山上民宿住成自己家。 萧峋一本正经道:“这些物件器具,质地的确上乘,但总归是自己的用着比较习惯。”说完来到谢龄面前,把榻间小桌上的几个茶碗给换了。 谢龄:“……” 从前还真看不出,萧峋竟是cao劳持家型。 萧峋又去了一趟寝屋,将谢龄日常会用到的东西通通换了一遍,再回主厅,煮茶分茶。 “师父,咱们来得巧,眼下正是镜川的龙神祭,晚上会举办庙会,到时我们去看看?”萧峋坐到谢龄斜对面的客榻上,盘腿的坐姿,手里捧着茶碗,上半身微微倾向谢龄,用期盼的目光锁定他,询问说道。 这事恰好在谢龄收集到的情报中。他一早便做好了独自游玩、到处凑热闹的准备,怎会在这里答应和萧峋? “自己去。”谢龄拒绝得干脆。 萧峋敛低眸光,慢吞吞说:“一个人去逛,怪孤单的。” 谢龄:“你可叫上那几位同门与你一道。” “可我想和师父一起去。”萧峋拖着调子,将“师父”两个字咬重。 他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可谢龄不为所动。 萧峋沉默地注视谢龄,注视了一阵,垮下肩膀垂低脑袋,低低一叹。 你这小孩,不和同龄人出去玩,成天黏着我这个老人家做什么?谢龄瞪他一眼,依然不为所动。 萧峋头垂得更低了些,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写的失落。 他不说话,谢龄亦不开口,沉默在继续,衬得窗外的蝉愈发聒噪。而萧峋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愈发可怜,简直要到惨的地步。 谢龄寻思起是不是自己拒绝得太过了,毕竟这小崽子难得出来一回——但问题是,他自己也是难得放一次风,机不可失。 不想答应,但不答应,又觉得愧疚。哎……谢龄心中的小人长叹。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谢风掠的声音:“雪声君,弟子谢风掠求见。” 门内两人反应各不相同,萧峋面上闪过警惕,而谢龄眼神亮了一瞬。 谢龄从未像现在这样高兴于谢风掠的到来,暗道一句尴尬解救者出现了,心中喜悦,表面冷淡,道一声:“进。” 咯吱,门被推开。 一身月白道袍的少年步入屋室,带来山间清润凉爽的风。他神态自然有度,先向谢龄一礼,再对萧峋道:“萧师兄。” 萧峋维持住了表面的客套和礼貌,从客榻上起身,向谢风掠回一平辈礼:“风掠师弟。”然后坐回去。 “何事?”谢龄习惯了萧峋的懒散,不觉有异,坐在主榻上问。 “并没什么特别之事,只是想来告诉您一声,众人都安顿好了。”谢风掠望定谢龄的眼睛,不疾不徐说道。 “好。” 谢龄点了下头,又喝下一口茶,眸光流转的瞬间,灵感来了。他问谢风掠:“你对这里的庙会可感兴趣?” “庙会?什么庙会?”谢风掠一脸茫然,显然对这类事情毫不关心。而萧峋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猛地炸了一下。 谢龄的目光在谢风掠身上,向他解释:“镜川独有的龙神祭庙会。” “……龙神祭庙会。” 谢风掠蹙起了眉,思量过后回答道:“回雪声君,弟子从未去过庙会,不知这庙会上有些什么,不敢说有无兴趣。” 这是实话。无论是在西境的日子,还是修行的漫长岁月里,他对庙会两个字都只是听说,不曾亲临过。 谢龄也想起他的身世,对这小孩生出怜惜,语气放轻柔了些:“那便同萧峋一道去庙会上玩玩吧。” 谢风掠再度愣住了,眼睛睁大。他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从谢龄口中听见“去玩玩”的提议。 还听得谢龄继续道:“你太过专注于修行本身,时常忘记身旁的风景。要知道,有时候离开原地、到四处走走看看,反而会更有益。”谢龄说得淡然且从容。 谢风掠面上浮现出可见的犹豫,有了去一去的念头,却又囹于固有的思维中——不仅是庙会,在他的人生里,就没对玩乐之事生出想法。谢风掠看了谢龄好几眼,视线转向同样被安排的萧峋。 若真要去,他可不愿和萧峋同去。 他想看看萧峋对庙会的想法,却见萧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飘在虚空中,似是对他们的话不甚在意。 ——萧峋的态度不应当如此,在谢龄面前,他总是温和顺从的。 察觉到这点,谢风掠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明白了某些东西。他转变想法,对谢龄应下这事:“是,弟子愿意同萧师兄一道去庙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