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可有一次,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那是一次战争转移,谢清辞因为垫后,没有被转移,却被敌军掳去了。

    那时候谢家人都不在附近,虽说谢清辞地位非同一般,但大家手中都有领兵的任务,也没谁想着去搭救。

    萧棣策马,独自去向谢清辞的方向。

    他身手无疑是极好的,特别是看少年被人困在胸前,胸腔便如同有一团火焰在烧。

    出手的瞬息之间,已经斩杀了不少人。

    他让谢清辞坐在自己怀中,准备将人带出来。

    却在此时遭了暗算,一只箭没入胸中

    本来可以不必受伤的。

    可少年在他胸前,发丝似有若无的隔着衣衫,缠绕在了他胸口。

    连气息都开始不稳的人,不受伤才奇怪。

    还好箭头上没有毒,只是在他胸口留下了疤痕。

    乍看不明显,但始终挂在心口,如影随形。

    和那个人又何其相似。

    再见面时,他已被打成叛贼之子。

    他从未想过,谢清辞还是那张脸,却不似记忆里的恬淡乖巧。

    他要打断他的腿。

    你是叛贼之子,要腿还有何用啊?谢清辞不屑的望着他,声音锐利而恶毒:把你的腿打断,也是防止你逃跑。

    身为叛将之子!这是你应得的!

    说话气势汹汹,说完开始咳嗽,整个人如被揉碎的春雨一样,触手即碎。

    他身子还是那么弱。

    萧棣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似乎总算找到了些此人和从前谢清辞相似的证据。

    不管如何,那个人,没有消散在天际,还在这世间,真好

    即使他打断了自己的两条腿。

    刻骨的疼痛袭来,萧棣眸中浮现阴戾的血丝。

    可没过几日,忽然有人来到了他院中。

    谢清辞来了。

    他带着药膏来看望自己,眸色和第一次遇到时一样,充满怅惘和软糯。

    萧棣思绪一动,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就说嘛,他的小殿下怎么会忍心废了他的腿。

    八成是有难言之隐。

    而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殿下的心意和苦衷,还在心底暗暗怨怼了殿下。

    萧棣向来冷漠,若有人伤他,他必定让此人付出十倍代价,但此刻他却小心翼翼接过那药膏:谢谢。

    那药膏他几步不舍得用。

    不住的端详,仿佛是溺水之人在看岸上透来的光

    可没几日,光倏然消散了。

    还是谢清辞,这一次却蓦然变了张面孔:什么药膏?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啊

    萧棣,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厚颜无耻,偷了东西,还要撒谎!

    望着谢清辞的眼眸,有什么无声的沉下去了。

    他不相信这是那日春雨里初遇到的人。

    此后,每次谢清辞对他示好,萧棣依然毫无保留的接受。

    他希望哪怕有一次,是真的。

    然而并没有。

    每一次,谢清辞没过几日都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从不承认自己对萧棣示好过,反而愈发折辱萧棣。

    谢清辞不是春雨,是寒冬的冰刀。

    刻得人刺骨的冷疼。

    他只想要权势。

    终于有一日,他踏平山河,披甲入宫。

    曾经的主子谢清辞,如今匍匐在他脚下。

    如同这江山一般,任由他处置。

    此人杀他,辱他,伤他,骗他

    萧棣以为,掌权的那一日,他定会恨不得将谢清辞碎尸万段。

    然而心底叫嚣的,却是另一种方式。

    他将他收在了内宫。

    也许是看到他的眼神,他舍不得,也许是时日太久,那场春雨在他心中已滋生成惊涛骇浪。

    让他无法割舍。

    他囚禁了金尊玉贵的殿下。

    我只是想从殿下身上找点乐子罢了。

    萧棣这么给谢清辞说,也这么说给自己听。

    反正他身子也不好,不方便出去,那还不如交给自己看管。

    他变得暴戾,可怖,冷漠。

    想要看到哭,想要看他发抖,想要看他求饶。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觉得,触摸到的,是真实的他。

    可是不变的,是他仍然会看一眼天气,心思若有似无的飘向那所宫阙。

    那一日,是个好天气。

    是谢清辞能出来散心的好天气。

    萧棣噙着一丝笑,想着散朝后能再去折磨他的好哥哥。

    只是没料想殿内脚步响起,报来的他从未料想的消息。

    风吹桃花雨,梧桐又一秋。

    那个人的模样,似乎如浮云般聚了又散,逐渐想不起模样

    只是萧棣仍然不喜下雨。

    旁人只觉得稀疏平常。

    没人晓得,他这一生,都还在等雨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