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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下来就算没有饿死渴死冻死,人也会疲乏倒下,直至被这阵法榨干最后一滴生气。 这道大阵虽能护人,但也能温水杀人。 张大哥听到这里,顿时倒抽一口气。 若不是他偶然遇到了冼玉,只怕在这道阵法的庇护下,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林中有着无数走灵之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尸骨掩埋于此,而下一代不明真相的年轻人又会代替他们,毫无所知地一遍遍绕山走灵,直至倒下。 “既然人都已经走了,为何还要留下这害人地东西!”张大哥愤懑不平地说道,“这玩意我看也没防住多少邪祟,这些仙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也不知设个自动禁止的法术吗?!” 冼玉没有回答。 云首山近日才发生古怪,看来是阵法从前存储的灵力耗尽,不得已开始寻找新的‘能源’了。 他走向前去,抚摸着那些参天巨石。 对于张大哥来说,这些东西似乎离他很远,这世道上虽然还有妖魔作乱,但百姓也能勉强温饱,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是在五百年前,魔君麾下的魔兵们侵入人间,血流山河、尸骨掩海,死去的人不计其数,无数修真者为了抗争死在那场乱战之中。 今朝生明朝死,这是所有仙门的觉悟,他们以血rou之躯立下这道法阵,护住山林和山脚下依附的村民。或许死去的并不止这些凡人,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同样流满了同道人的鲜血。 所以冼玉只说是阴邪之法,但并不阴毒。 只因这是在乱世中,他们无可奈何下做出的牺牲和妥协。 他不禁微微闭上眼。 手下的巨石历经百年,每夜穿林风经过这片阵法,都发出了隐秘又苦楚的悲鸣。 张大哥看他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一时之间不敢打扰,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询问:“仙长,这人是找到了,可法阵如何破呢?若是留在这里,只怕日后……” “你说得对。” 冼玉睁开眼,神色恢复如初,“这样的阵法如今不该、也不能再留存在世上了。” 只要有他在,就决计不会重蹈五百年前的乱世,这些穿林风,也是时候安息了。 但要破坏这道法阵也并非易事,从前冼玉境界大乘,一剑劈开山河,这个自然不在话下。但他现在经脉堵塞,刚才探林时又耗费了不少灵力,现在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这法阵又是专门绞杀邪祟的,威力非同小可,要是强行破坏只怕会遭遇反噬。最好的办法就是…… 借力打力。 这座阵法吸收了多少灵力,他便尽数拿来取用。 他眼底渐渐清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还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啊。 既然想到了法子,冼玉也不再耽搁,他握紧那把‘木剑’,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将那锐利的尖头刺穿了自己的掌心!! “仙长!!” 张大哥失声喊道。 “无碍。” 冼玉说着,将喷涌出来的鲜血按在了荒凉的地面—— 那土地像是觉醒了灵识一般,贪婪地将流淌出来地新鲜血液吞噬个干净,却没有察觉到,眼前那人嘴角浮现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你怎的也不打听打听,我玉清道君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么。” 他叹了一声,手背爆出几道青筋脉络,与此同时,张大哥只觉地面微微晃动,一股劲风忽然铺面袭来,刮得他几乎站不住脚。 那风吹过阵法,忽然发出一道类似怒吼的风鸣声,万斤重的巨石剧烈地晃动起来,表面接连裂开纹路,似是想挣扎、却无力回天。 妖魔之中,常有动了歪念的人用修真者的血rou炼药,从而得到百倍的功力。 这其中是因为修仙之人的根骨优于常人,血rou与筋骨均蕴含着灵力。冼玉更不用说,他是人中龙凤,天地几千年才孕育了这么一个种子,那是从小被老天爷呵护着长大的,他一滴血淌下去,恨不得能抽干整座山的灵气。 不过几息之间,威严矗立了数百年的护山大阵就被抽干了灵气,那速度之快,甚至无法支撑到阵眼中的村民继续走灵供给。 无法再运转,那巨石发出几道窣窣声,一阵风吹来,竟全然化成了沙,和云雾一起,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数千妖魔葬身于此的护山大阵,在冼玉面前,竟不堪一击。 阵法消散云雾褪去,倒在地上的村民们纷纷醒转过来,赵生也爬了起来,望望四周,一片迷茫。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了。 张大哥也找到了他meimei,一把抱住小妮子,眼泪纵横。 这其中不乏有走灵走了一月有余、已经身体疲倦只吊着一口气的村民,大家刚搀扶着彼此站了起来,忽然听得一道并不重的声响—— 赵生心里咯噔一声,寻声望去,只见冼玉忽然单膝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微微喘着气。他放血的那条手臂遍布青紫,血管都像是要爆开似的,胳膊软软地垂下,看得十分可怖。 冼玉经脉有损,虽然借助血气强行内化了阵法的灵力,可全部压力都倾注在他的手臂之上,他毕竟是血rou之躯,如今又只能调动筑基期的灵力,怎么能扛得住这样大的威压? 赵生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时就算再傻他也明白了,师尊是为了救他才进入这等险境,又放了血才救了村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