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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亦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对着工部送来的文书皱着眉头又看了半天,然后转向沈静:“你看这里。说此处需要修建堤坝两座,多长多宽,需费草绳车马若干,银两若干,人力若干。可是我算了多少遍,却同你奏疏上说的怎么都对不上,却怎么解释?” 沈静跟着细看了会儿,也无奈摇头:“夏大人,此处我也须得再回去将当时与夏大人核对的数目找出来,然后与工部核对之后,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人又接连对了几个数目,有的沈静解释清楚了,有的却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沈静倒还好,那贾亦却有些不耐烦了,将面前文书一推,站起身来:“问你这个也说不清,那个也说不清,这还叫我怎么对呢?” 沈静也跟着起身赔笑道:“贾大人别急。当时文书都是整理清楚了的,只是一时不好翻找,而且有的在工部周主事那里。今日时候晚了,等明日一早,我就去向周主事借来看看,再核对不迟。” “明日?”贾亦却不肯,“明日就要向焦侍郎报文书了,你要我怎么向焦侍郎交代?” 沈静愣了一愣:“要的这样急吗?” 贾亦哼道:“我们户部的差使,向来是立说立办的,哪里等得及磨磨蹭蹭?不过沈探花若不方便,我明日再来就是了。” 沈静默了默,道:“不必。我现在去找周主事要文书。贾大人稍等会儿吧。” 贾亦闻言愣了愣,仍然不同意:“工部这会只怕早没人了。你叫我在这等着,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静闻言回头,耐心道:“那依贾大人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贾亦顿了顿,起身笑道:“都说沈探花能干,不若这样吧。工部的文书我留下,你向工部要来了文书,慢慢校对一遍。明日早晚对完,将校对好的文书交给我就是了。” “……” 沈静被他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工部两寸厚的文书,翻完只怕都要一宿了,别说里头繁杂的各项账目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姓贾的是怎么回事,就想这么把事情推到他身上来? 沈静看了眼那一摞文书,不动声色笑道:“贾大人看得起在下,本不该推辞的。只是方学士今日也吩咐了在下一件急事,明日晌午就得交代。恐怕不能兼顾贾大人的吩咐了。” 贾亦闻言,立刻就变了脸色:“沈静,治水的奏疏是你草拟的,里头条条款款你最说得清楚。如今你不肯向我说明其中明细,耽误了拨付治水的银子,这罪责你可担得起?方大人那里,我刚才已向他回禀过了的,你也不必拿他当借口。” 沈静头一回见到这种做派,只得赔笑道:“贾大人言重了,在下哪里敢?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再去扰周主事只怕不妥。明日一早我便去工部向周主事讨要文书。至于工部这份账目,横竖今晚也没法看了。翰林院里夜里住着不少年轻人,人多手杂的,只好麻烦贾大人先带回去,等明日我问准了,我亲自过去取,如何?” “就是。”一旁吕蒙也笑着上前来帮腔道,“贾大人体谅一二。这么要紧的文书,搁在这里只怕是不妥。万一弄丢了,我和沈静都不好交代啊。” 两人都这么客气,贾亦见这活儿交不下,便也不多说,抓起桌上文书,勉强同二人道别道:“既如此,那就等明日再说好了!”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吕蒙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这到底是何方神圣,赖人都赖得这样理直气壮,实在是生平仅见——沈静,你怎么惹到这种人的,明日万一他再来怎么办啊?” 沈静跟着叹口气,提起门后的披风,疲惫道:“明日事,明日再说。走吧。” 次日一早,沈静一到翰林院里,便先向方炜禀明了此事,方炜闻言也是诧异:“他说奏疏上有些不明之处,要跟你商议,我才点了头。并没有说让你去核对工部的账目啊。” 方炜想了想,又分析道:“江南治水这是大事,工事繁多,工程繁琐,且这银两将来必定是南京户部来出,不经京城户部的手,户部难揩到油水。加上本来又是夏泽吉的事,这贾员外郎是临时被拉来出力,所以他才不想插手,又不想落埋怨,才拉你作挡箭牌。户部有权有势,咱们也不好直接得罪。他若再来,你尽管推到我身上。就说我给你交代了别的事了。不过他昨晚既然碰了钉子,想必也不会再来了。至于他要的文书,你去跟工部说一声,让工部给送过去就算了,你也别再掺和进去了。” 沈静原本还诧异这贾亦为何如此行事,听了方炜这一番解释,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方学士指点。” 沈静便依照方炜所言,先去户部向周云之说了此事。 周云之闻言,却丝毫不诧异:“这贾亦就是这幅做派,向来名声在外,办出这样的事来不稀奇。你放心吧,我这就将文书都找出来,叫人誊一份给他送去。” 因在衙门里,沈静也不好多问贾亦是什么名声在外,向周云之告辞便回了翰林院。 果然方炜说的不错,一天过去,贾亦也没再来找他。 到了下值的时候,今日却是于之静回到了翰林院,约沈静与吕蒙等人与礼部几个同僚一起出去吃饭。沈静闻言便立刻谢绝了:“我还是回去歇着吧,咳嗽了一天,头昏昏沉沉的。你们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