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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衡垂着眼沉声道:“继续说。” “寻常夫妻, 有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长辈慈爱, 子女膝下,尚且不知道多少最后反目成仇, 不得善终。何况像这样……有背道德、枉顾人伦的相知。” 赵衡:“……” 沈静又道:“情爱之事, 虽然发乎于心, 最好也止乎于礼。不然,为此而承受千夫所指, 万人唾骂, 世人耻笑, 亲朋责难……时日一长,纵然多少真情真意, 也都消磨干净了。” 赵衡道:“孤看着王叔与周佐君, 反倒活的十分快意洒脱。” 沈静听了, 默然片刻,问道:“安顺郡王可有家室子女?” 赵衡道:“……有。” 顿了顿又道:“他是宗亲,又是独子,就算为了父母姐妹……也不可能不袭爵不娶妻生子的。” “周佐君大人呢?” “似乎……一直没有娶妻。” 沈静垂眼道:“周先生可能是不想误人。也可能对郡王爷是一片真心。” 又轻声道:“殿下可知情爱?爱之愈深,责之愈切。付出一片真心,却得时常孤身一人,在旁看着那人娶妻生子,乐享天伦……这是何种的滋味?郡王爷若真对周大人十分看重,却眼见他受如此煎熬,不知这又是何种滋味?如此相濡以沫的情意,倒不如……各自安然,相忘于江湖的好。” 赵衡默然。 马车粼粼往前,两人一直沉默着。 快到豫王府时,沈静试探着出声:“……有件事,冒昧想同殿下说一句。” 赵衡从沉思中回神:“你说吧。” “承蒙殿下恩典,一直在王府里住着,衣食住行多有照顾。只是近来时常有旧友来拜访,我也不敢贸然请他们上门,唯恐扰了府里清静。”沈静不敢抬头看赵衡的眼神,慢慢说道,“再说总在府里叨扰,也不是个规矩。因此我想着年前找个日子……搬出王府里住。” 赵衡听了,一言不发。 沈静垂着眼,双手攥着衣袖,手心里渐渐沁出了汗。 马车又走了会儿,停在了豫王府门前。 可是赵衡仍端坐在上头,不发一言,也不起身。 沈静便也跟着坐着,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赵衡慢慢站起身来:“……也好。不过也不必着急,叫小有帮你看着,慢慢找个合适的住处。” “……多谢殿下。” 沈静站起身,弯着腰,眼角的余光看到赵衡撩起车帘下了马车,大步往王府正门走着,这才跟着慢腾腾的下了马车。 他裹着披风,一个人往西院里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 搬出王府的事,赵衡应了,这是好事。回去就应该先跟小有说一声,然后收拾东西,张罗着找一处合适的住处,好不好的不要紧,要紧的是要快。王府里得的种种赏赐,贵重物品,最好也不要带走了,只留在这里便罢了。 沈静一边慢腾腾走着,一边心里盘算着。 这本该是该令自己松了口气的大好事,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一阵一阵的,觉得又惶然,又茫然。当初从南京回到王府,何等欣喜安稳的心情,如今空落落的,胸口只觉得一阵阵凉风灌进来,觉得自己又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时不时的,眼前便闪过赵衡裹着披风,大步往王府宽敞的朱红色大门里走的背影。 然而沈静还是分得清轻重,一回去,当晚便将搬出去的事告诉了小有,并请他帮忙在外头找个住处。 小有答应的再干脆不过,不过三两日,就托人打听着选好了三四处院子。抽了个下午,亲自带着沈静去看过了。 小有本来属意一处离得豫王府最近的位置,那院子地方大,屋宇多,到处都是崭新的,出门各种采买也方便,还带着个小小的花园。 沈静却相中了另外一处地方,位置略偏了些,房屋也有些破旧了,不过正房和东西厢五六间屋子,只有院子中间一个略宽敞些的天井,连个后院子都没有。不过这处房屋小巧方正,胜在十分僻静,价钱也低。 沈静借口自己爱静,当即便将那处小院定了下来。小有劝了他半天,觉得沈静只图便宜了,甚至都说出了自己借给他银子买房的话了,沈静始终没有松口。 到底是沈静住的地方,小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气哼哼的,帮衬着沈静同卖主讲了价,次日便将房子交割了过来。 房子交割完毕,便是收拾了。 沈静本想简单一收拾,能住就罢了。小有却怎么都不肯答应了,大张旗鼓的请了木匠瓦工,轰轰烈烈的开始给他整修院子。 沈静再三推辞,小有最后将赵衡搬了出来:“殿下说了,让我好好给你长着眼,挑个好住处。你再推辞,就是让我没法交差了。” 一搬出赵衡,沈静顿时哑火了。 明明自己没有理亏,纵然搬出了豫王府,王府里赵衡若早晚有什么召唤,自己必定也是常在的;从前欠下的那些情分,总归还是一样能还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静总觉得面对赵衡,自己不由自主就带着心虚。 说起来自从从山上赏梅回来,到自己找房子,如今已有十余日,自己没有同赵衡见过面了。 赵衡似乎在刻意回避沈静,就连有什么吩咐,都是让小有带口信给沈静。 沈静自己心里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可是一向敏锐的小有,竟然没有觉察,只一心认为赵衡是体谅沈静搬家繁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