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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言之”不再理她, 转身坐在了牢房的角落里。 那女人自己转了转,又无趣地走了。 严定楠还在不死心地四处查看着门窗, 石砖。 可四处都是严丝合缝的, 竟没有漏洞可以钻。 他试了试牢门的坚固程度和门锁的硬度,大致有了计较之后才坐在了宁言之旁边。 此时是冬季, 牢里阴凉, 可被褥还是有的。 他伸手将被子拉了过来, 裹在了宁言之的身上, 轻声说道:“此处阴寒, 王爷注意保暖。” “宁言之”没说话。 可游魂状态的王爷却凑了上去, 虚虚地揽着严定楠, 怕他受寒。 一抹游魂能做什么呢? 宁言之看着严定楠的脸, 痛恨的却是自己。 在牢里约有十几日,终于有狱卒送来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狱卒眼角眉梢都是嘲讽和不屑,故意一脚踢向了宁言之面前的饭食, 语带嘲讽的说道:“安王殿下已经在三天前上路了, 一杯毒酒,命就没了。不过还请静王殿下放心, 您这饭菜里呀,没毒。” “宁言之”没搭理他,严定楠却忽然问道:“那安王妃呢?” 狱卒摊了摊手, 说道:“还能怎么着?一起走了呗。” “静王走时有静王妃陪着,想必也不会太惨。”那狱卒露出了个下|流的笑,眼光在严定楠身上转了一圈,阴冷黏腻。 严定楠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了。 一顿饭说来丰盛,可断头饭,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吃。 严定楠劝着“宁言之”吃了几口,自己也吃饱了之后,不知不觉地就出了神。 “宁言之”忽然问道:“你怨不怨我?” 严定楠摇了摇头。 “宁言之”忽然笑了,边笑边说道:“来世莫生帝王家。” 严定楠不知道怎么劝他,也不怎么习惯亲近他,就没有说话。 当天夜里,天很冷。 他用内力毁了锁,带着宁言之往外逃。 “等会儿出了京城,到一片林子里的时候,您只管往西跑,会有人来接应。”快走到林子的时候,严定楠忽然对他说道:“他会送您回西北,西北的将领都愿意追随您,届时您以西北为据,联系江南文家,会有人助您登上帝位。” 宁言之忽然有种预感——此时一分,则永别。 可当时的他并不知情,还有闲心问一句:“那你呢?” “我去把追兵引开。等回了王府,我再笑给王爷看。” 宁言之忽然很难过,他跟着自己在漆黑的林子里跑,慌不择路,只记得一直往西,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可严定楠的死相却在他眼前不停回放。 他想回去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 看看那个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的傻瓜,看看能不能救下他。 可是不能。 他只能跟着自己,在这片林子里跑着,用上自己的全部力气。 宁言之忽然摔了个跤。 他混混沌沌地站了起来,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宁言之很难过,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忘。 他是宁言之,却又不是宁言之。 他扶着一侧的树,忽然泪如雨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留在那里吸引追兵的严定楠跟本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可能不知道,严定楠一命换一命,替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 可他还是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地走了。 宁言之用带着泥土的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发狠地跑了出去。 一直向西…… 他不知严定楠说的是真是假,不知西方等待的人是善是恶。 可他还是要向西跑。 因为他早已无家可归,因为他早已不是身份尊贵的王爷。 因为他再也没有第二个严定楠了。 等到天稍稍泛白的时候,宁言之终于见到了等他的人。 那是一个长相很猥琐的人,个子矮,脸尖尖长长的,双眼也是细细长长的,模样有些像狐狸。 他看见狼狈不堪的宁言之,明显的也是一愣,问道:“定楠呢?” 宁言之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止是身上冷,周围冷,还有从心底透出来的冷。 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肯不惜一切的待他好了。 慧皇后走了,延庆帝走了,宁业之也走了。 他心里从此空了,坦坦荡荡毫无遮掩地往里灌着冷风,却再无一人能补上那个缺口,替他暖一暖疲惫的心。 “他……去引开追兵了。”宁言之说道。 狐狸脸的年轻男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静王殿下,二十日前您与定楠一同入京,定楠曾抽空见了我一面,说此行艰险,危难重重,希望我可以在这里等候。若是得知您安康,我可自行离去,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身亡,我也可自行离去。” “可若是您能活着出来,希望我能将您送回西北封地,团结将领,联合江南的几位谋臣,夺回皇位,以保平安。” 宁言之满身的泥土,头发散乱,衣襟也是凌乱又狼狈。 可他忽然站直了身体,说道:“好。” 男人躬身向他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能够想清楚,也算是不枉费了定楠的一番苦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