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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冉喻跟着冉丘走出院子。见过了院子里那些肆意生长的海生植物,冉喻对外面的景象也见怪不怪了。原本附近有一个小土坡,上面光秃秃的,偶尔长了些盐柴类半灌木植物。那些原本叶片尖细、布满裂纹的灰褐色的蒿叶猪毛菜和棕褐色的红砂现在被一片绿油油的海藻代替了。尽管近年来生态变化一直很大,但短短几个月间发生的变化依旧快得让人心惊。 冉丘要爬的那座山不远,以前冉喻常去那座山上砍柴,有时也带着冉丘一起去透透气。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山上的变异猛兽多了起来,似乎在山上安了家,冉喻就没再去过。 走到山脚下,隐约能听到狼群的嚎叫声。从落叶在土壤上被拖行的痕迹和半埋的蛇蜕来看,这座山上也许还有巨蟒出没。这是冉喻久违了的城外世界,辽阔的天地,肆意生长的动植物,以及数不清的危险。不过,能用刀和枪解决的危险都不叫危险。 冉喻出门前习惯性地在自己腰间别了一把枪和一把短刀,刚要抽出来准备防身,却被冉丘轻轻推了回去。 冉丘说:“用不到的。” 冉喻看着冉丘轻松自如的神态,突然回想起有一次带他来山上砍柴时的场景。那天半夜,冉丘又因为某件小事大发脾气,钻进他的房间里,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冉喻被掐醒了,刚要把冉丘的小细胳膊扯开,却见他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刚经历过窒息一般大口呼吸着空气。 然后,冉丘看冉喻的眼神更愤恨了,他跳起来,把冉喻书架上的好几本参考书胡乱扔在地上,随即爬到衣柜上冷眼看着迷迷糊糊的冉喻默默收拾屋子,把破掉的练习册用胶带一点点粘好。冉喻收拾完屋子也清醒了,认为弟弟突然暴躁是因为在房间里呆太久了,于是提出清晨带他一起出门上山,顺便可以去看日出。 冉丘没有学过防身技能,冉喻只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当时冉喻也很纳闷,但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小时候被父亲抓住死命训练,弟弟却可以什么也不会——甚至吃一口饭都要哄很久。不过他是哥哥,确实应该照顾弱不禁风且有时脑子不太好使的弟弟。上山路上果然遇到了危险,有几条变异蛇窜出来想要攻击他们。不小心崴了脚的冉丘躲在冉喻身后,拉着他的一只胳膊不撒手,很害怕的样子。冉喻行动受限制,被咬了几口,好在蛇没毒,他稍微处理了伤口就背着冉丘上了山。 那天他们爬上山顶时一轮红日刚跃出地平线不久,往天上看是漫天的朝霞,往脚下看是层叠山霭,他们仿佛站在松散的云里头,成了棉花糖里裹着的两小颗巧克力豆。不久后太阳的威力显现出来,金光四射,把空气烤得暖融融的,周围的绿树山石都鲜亮得不可思议。冉丘原本坚硬的脾气好像也被这样鲜亮的日光烤化了,他抬头直视着太阳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山石,最后看看冉喻,用勉强而别扭的语气说:“还不错。 ”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冉喻才发现那时的冉丘绝不是小孩子在闹脾气——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海鬼算得上什么小孩子。冉丘当时的表现更像是习惯于把控全局的上位者突然发现有东西失控时的气急败坏。 不远处的树林间传来“沙沙”的响动,两条变异巨蟒突然窜出来,快速爬到离两人两三米的地方,直立上身吐出尖细的蛇信子。冉喻下意识地抓住冉丘的胳膊往自己身后带,同时握紧腰间的短刀。冉丘回头,圆眼睛弯了弯,说:“没事的,往前走吧。” 冉喻将信将疑地往前走了一小步,那两条巨蟒像是听到有客人前来,出于礼貌大老远爬过来打个招呼一样,吐了吐蛇信子表示知道了,又飞速爬走了。沙沙声消失不见后,冉喻怔愣着看向冉丘:“它们认识你?但你们好像不是一个品种。” 这次冉丘回答了问题:“等爬到山顶,你会知道的。” 去山顶的路上,不少猛兽在他们跟前露了个面又溜走,原本危机重重的山林变得一片和谐。 “除了海鬼,你还能控制所有的这些变异动物?” “不是控制,是互相配合。走路时,你的左手能控制右腿吗?”冉丘走得很轻快,他跳上一块山石,朝后面的冉喻招手,“就快到了。” 冉喻的体能很强,爬山的速度本就很快,但跟上冉丘依然有点费力。冉丘已经来到山顶的一块顶端平滑的巨石上,坐在边缘晃荡着双腿,看脚下的云霭与悬崖,冉喻却落在后头十几米。他在想一个问题:冉丘刚才的回答是在模糊焦点。左手虽然不能控制右腿,但同属一个身体的手和腿都由大脑控制。或者说,身体上所有部位和谐的配合归根到底还是由大脑在统一控制。所以,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大脑吗?如果是,那么它在哪里? 是冉丘吗? 可是,冉丘为什么要把他从城外带出来,又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冉喻登上巨石,在冉丘身旁坐下。此时大块白云分崩离析,碎成豆花状,绵延着铺满了整片碧蓝的天。阳光热烈刺眼,天真的放晴了。 “你还会预测天气?”冉喻问。 冉丘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哦了一声:“对了,你们感觉不到。在你们的语言里,应该是这个词吧?感觉。” 他指了指旁边石头缝里长出的野草,问冉喻:“你知道它现在的感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