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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荣晟这两年常和冉喻一起搭班,彼此还算熟悉。冉喻虽然看起来非常冷淡慢热,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且脑回路不同寻常,但遇到危险时却是最靠谱的人,从怪物口中救下了许多同伴。然而每次别人想表示感谢时,他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何荣晟一边假装专心地翻着厚厚的习题集,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大门的动静,暗自期盼冉喻快些回来。尽管他为人活络,跟谁都能搞好关系,甚至跟冉喻熟起来也只用了三四个月,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更加奇怪的弟弟相处。 他坐在桌前看习题集的这一刻钟里,冉丘悄悄来了两回。何荣晟多年出外送货,对危险十分警觉,他机敏地转过头,就看到冉丘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饿了。” “要去吃点饼干吗?” “不吃。” 说完,冉丘看着何荣晟,很遗憾地轻轻咂咂嘴,就沉默着转头离开了。 冉丘来看他第一次时,何荣晟只觉得是小孩子性格孤僻,过来刷存在感的。第二次时,何荣晟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越想冉丘的眼神和表情,越觉得有些诡异。何荣晟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觉得冉丘如果多来几次,他就快要神经衰弱了。 好在没过多久,大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冉丘,何荣晟——出来搬东西!” 何荣晟长舒一口气,快步赶去大门处。门外是浑身被血染红却一身轻松很愉悦的冉喻,以及两个肩扛巨蟒背着大捆柴堆的苦力。 冉喻冲赶来的何荣晟和冉丘招手:“我跟何荣晟把蛇扛去后院切一切,冉丘你把野菜篮子拎进来,到后院一起洗一洗。” 说这话时,冉喻割断了绳子,把柴堆、巨蟒和菜篮子取下,对两个苦力说:“走吧,你俩自由了。” 孙大和孙二一路累得不轻,卸下了重担后立刻扭头就跑。 冉丘摸着肚子走出门,从冉喻手里接过菜篮子。 冉喻忙着检查蛇rou在这一路颠簸下有没有摔坏,没注意到冉丘凑近过来,在他身旁闻了几下。但是站在后面的何荣晟看到了,他还看到冉丘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何荣晟还没来得及细想,怀里就被塞了一颗硕大的死蛇头,竖瞳冰凉地与他来了个对视。 “中午有rou吃,”冉喻说,“今天运气好,蛇虽然变异了,但血是红的,可以吃。” 目前被“海鬼病毒”感染而变异的动物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在被感染后只是形态变异,血液仍为红色,且无感染性。另一种则是彻底被病毒控制,血液变绿,感染性很强。后者若是发生在人类身上,人会失去过往记忆和神智,只想吃人。这被称为“换壳”,极有危险性。 二者的相同点是口味的变化。不管他们以前更爱以什么为食,变异后人类对它们而言都有更强的诱惑力。毕竟,这种病毒的来源——“海鬼”,从深不见底的海洋爬上岸来的魔鬼,就是为了大规模猎杀并啃食人类。七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来得汹涌迅猛——就像是这颗星球不满意于人类的专断和肆虐,便为人量身打造的天敌一样。 冉喻和何荣晟合力把巨蟒抬到后院。这蛇可能变异太快,身形变大却没吃到足够的食物,十米的身高却只有两百多斤,若不看那三颗长满利齿的头,堪称瘦弱纤细。他俩均匀地将蛇身切成二十多段,刚要搬到仓库地下冻起来,冉喻忽然问:“冉丘怎么没跟进来?” “该不会是被那俩人劫走了吧?你刚才关门没?” “肯定关了,我不会忘记关门的。” 何荣晟和冉喻慌忙赶往前院,却看见厚实的大铁门紧闭,冉丘提着菜篮子正在水盆旁洗菜。 听到脚步声,冉丘抬头笑了笑:“我想起还有一盆干净的水,没必要再去井里打水啦。” 冉喻放下心来,说:“好,等会儿咱们就开饭。” 前院的一小块空地里种了些蔬菜水果,此时西红柿的长势喜人,红彤彤沉甸甸地挂在绿叶间。冉丘就蹲在西红柿菜地旁边,笑起来时嘴唇嫣红——比熟透的西红柿更红。正午的阳光很强烈,冉丘的眼睛在这样清晰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深沉浓郁的海蓝色。 不知为何,何荣晟心里突然咯噔一跳。他正要仔细看去,冉丘却低下头认真洗菜,只留给他一个普通的穿棉麻背带短裤少年的背影。仿佛那让人心颤的嫣红与海蓝都只是他在强烈日光下眼睛产生的错觉。 何荣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弄不清这种感觉的来源。 “走快点,咱们三个人今天最多吃一段,剩下的要赶快放进冰库里。冉丘估计要饿坏了吧。” 何荣晟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说:“他今天好几次过来跟我说很饿,又不愿意吃饼干。” 冉喻了然地笑道:“他嘴可叼了,挑食得很。” 这样一来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何荣晟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想太多,每家人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他这两天大概是太累了,神经竟然紧绷成这样。 冉喻弄得一身狼狈,要去冲个简单的澡。何荣晟自告奋勇下厨房,把蛇rou用开水焯过一遍,撇去浮沫后加调味料炖至软烂,前院里现拔的萝卜和洗好切段的野菜适时被放进去一起炖。冉喻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时,正好锅也开了。大铁锅里响起咕嘟咕嘟的热闹声响,冉喻掀开锅盖,大片水蒸气涌出来,香味四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