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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由于看不见的缘故,视线总是垂着,但是紧抿的唇流露出些许不安。 面前被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金黄色的汤底上飘着细碎碧绿的葱花,一个个皮薄馅大,全都是老板娘亲自手工包的。 路游原把勺子放在对方右手里,装饼的小框也摆在容易拿的地方。 他从小独立,也没伺候过什么人,现下干这些事倒也自然。 时舟舀了一勺馄饨汤,guntang的汤底直接从舌尖暖到胃里,尽管饿了许久,吃相还是很斯文,小口小口的咬着馄饨皮,速度倒是很快。 路游原等他吃完,顺手拿了张纸巾递给对方:“走吧。” 这时候吃早饭的人陆续结账走了,小店也闲了下来,老板娘终于有时间注意到动作跟正常人不太一样的时舟。 她叹了口气,扯下一个塑料袋装了个糖三角塞给对方:“刚出锅的,趁热吃。” 手里的糖三角暄软,时舟其实吃得很饱,但不忍心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咬了一口,从里面淌出来的红糖馅又香又甜:“谢谢老板娘。” 老板娘笑了起来:“这孩子,长得乖说话也乖,以后让你哥常带你过来吃饭。” 一个糖三角时舟拿着吃了一路。 路游原看向对方:“吃不完就算了。” 时舟摇摇头:“我肯定吃完。” 这是别人亮晶晶的善意。 他剩下最后一口舍不得吃,握在手里。 想到刚才的老板娘,想到送他零食的万冬,又想到给了他落脚之地的路游原,时舟小声道:“这里的人都很好。” 路游原听见了:“也有坏的。” 说老实话,路游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甚至可以说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冷心冷肺的怪物。 他看着父亲跳楼,看着母亲自杀,把日子过得野火燎原、寸草不生,就是为了让外人闻风丧胆的躲着他。 不然也不会只有万冬一个人愿意跟他来往。 当然在小孩眼里,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慈善家,给他吃给他住,还兼职当他的导盲杖。 但是路游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他一个人生活太久了。 所谓孤独,指的不是身边围绕着多少喧嚣,而是指一个人封闭的心。 就算别人离得再近,要是不能感觉和自己是同一种生物,不流动的河也难听见回响。 也许是对方同样也是独身一人的缘故,在这个脏兮兮又充满烟火气的破旧老街上,旁边有个把自己当做全部依靠的人,让路游原莫名生出相依为命的宿命感。 不过他又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收留对方,不该给对方留下什么幻想。 所以在小孩支支吾吾问自己名字的时候,路游原并没有回答:“你随便叫吧。” 时舟瞪大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这怎么可以随便叫。” “被叫的人说可以就可以。” 时舟垮起小脸,正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却莫名跟着对方停下了脚步。 路游原出来就是打算带对方去买套合身的衣服和鞋,只不过稍微多一点的商铺都在许涛那伙人守着的那块地方。 现下他带时舟来的不能说是服装店,只能说是有个棚子的地摊。 守摊的大妈正在斗地主,随便瞥了一眼来人:“左边是二手的,二十块钱一件,右边是新的,衣服裤子都是四十。” 时舟这才明白对方是要给自己买衣服,他连忙摆手:“不用给我买,我穿这个就可以。” 路游原看了看对方挽了好几圈的袖口。 自己几年前的衣服穿在对方身上还是这么宽松,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大半精致的锁骨,显得人更瘦了。 路游原从右边挑了几件尺码合适的递给摊主:“有没有鞋?” 大妈朝屋里努了努嘴:“那个架子上都是男鞋。” 时舟被引到室内的凳子上坐着试鞋,他咬了咬唇,还在推拒:“鞋真的不用买,我穿这个就很好......” 路游原脱下时舟脚上的拖鞋,这才想起对方之前光脚磨出的伤口。 小孩脚上的伤没愈合还跟着他走过了几条街,透过白色袜子正缓缓渗出鲜红的血迹。 路游原皱了皱眉:“疼怎么不说?” 时舟不自在的向后缩了缩:“也不是很疼。” 主要是早就疼得麻木了,而且比起脚上微不足道的伤,他更不愿意给路游原添更多的麻烦。 也许是对方过于懂事,路游原心中升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他起身要出去:“在这等我。” 时舟闻言仓皇的扯住对方的衣角,一只手在地上乱摸,寻找被路游原脱掉的那只鞋:“去哪,我陪你一起。” 从昨天到现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他已经在路游原身边获得了些许安心。 尤其是对方离开自己的时候,这种依赖就会变得没有实感,开始不踏实,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让他心里非常没底。 害怕自己被留在原地,害怕铺天盖地的无助再次降临。 路游原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我去药店,马上就回来。” “不用不用,”时舟为了证明自己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你看,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路游原低低道:“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