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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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满脸都写着心事重重,满江雪复又给尹秋夹了菜,问道,是遇着什么难事了? 她执筷的手干净素雅,指节明晰而修长,分外美观,尹秋看着满江雪的手,说:没有的,我只是她顿了顿,忽然将手心搭在了满江雪的手背上,我只是想着叫你一声,看你会不会应我。 明亮的烛光投在尹秋白皙清秀的脸上,映出她满面不合年纪的愁郁,满江雪端视着尹秋,轻轻皱了下眉。 但只一下,满江雪又将双眉舒展开来,她垂下眼睫,看了看尹秋的手,尔后手腕一转,反过来将尹秋的手包裹在了手心。 我应了,满江雪说,然后呢? 感受着肌肤相触间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尹秋抿了抿嘴,说:然后然后就说明师叔是真的。 满江雪瞧着她。 尹秋说:我总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她干脆起身伏在满江雪肩头,师叔,弟子院里那么多和我年纪相仿的人,可是你只对我一个人好,我可以被你接到这里来玩,还有这么多好吃的,但他们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好比傅湘,先前放课时她很高兴的,还想拉着我一起去宫里闲逛,可你看,外头的雨好大,他们一定是失望而归,只能待在房里睡觉,可我不一样,我能和师叔在一起呢。 满江雪静静听着尹秋这番话,末了便问道:你是觉得自己得了特殊的待遇,心里过意不去? 尹秋说:算是吧,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不应该有这样的运气 你想多了,满江雪说,他们每月都有父母探望,衣食起居也有人惦记,你不过是在我这里吃了顿饭,并没有得到很多不同于旁人的东西,再说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不必往心里去。 尹秋抬头看着她,说:可我怕有人说闲话以前在楼里的时候,那个姑娘对我好,就有很多人因此排挤我,其实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连累师叔,担心别人觉得你偏心。 满江雪说:这不是你该顾虑的事,也无需在意旁人的看法,更何况,她说到此处笑了一笑,我便是想偏心,这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别人指指点点。 尹秋心里暖极了。 不过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满江雪说,若你在旁的方面犯了错,师叔也不会包庇维护于你,明白么? 尹秋点头:我明白的。 那就好好儿吃饭,满江雪按着尹秋坐回去,一会儿都该冷了。 尹秋露出微微笑意,复又拾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第28章 温朝雨喝了药,漱了口,自个儿将床边散乱着的绷带收拾干净了,正要灭灯休息时,房外有侍女扣门道:护法还没睡罢?教主让您过去一趟。 雨声嘈杂,听得人心烦意乱,温朝雨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抬腿踹开房门。 子夜寒凉,周身俱是嗖嗖冷风,温朝雨忍着痛意来到熟悉的小楼,还未进得院内,便见廊下已有三人捷足先登,正挤在一处低声交谈,听见下属的通报,便都止住了话头,纷纷回首朝温朝雨看了过来。 哟,温护法也来了? 温朝雨面无表情地行到门口,扫视一番这三人,没有心情搭话。 锦州一行发生的事,早在教内传了个遍,如今人人都知她温朝雨办事不力,先是弄丢了尹宣之女不说,眼下又在云华宫跟前出了丑,闹了场笑话,还被打的一身伤,交给她的任务没一件办妥的,教徒们议论纷纷,看她的眼神都与往日有所不同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温朝雨一回来南宫悯就该召见她,可温朝雨回来已有两日,方才得了南宫悯的通传,四大护法中平时数她最受教主恩宠,另外三个护法本就因此怨声载道,对温朝雨心存嫉恨,尔今见温朝雨隐隐有失宠之势,便都免不了得意洋洋,态度轻蔑。 听闻温护法伤重,一名黑衣女子开了口,笑吟吟道,我那里还有些治内伤的好药,待会儿差人给您送过去? 温朝雨一贯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但她此刻心情极差,连装也懒得装了,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平淡地道:不劳秦护法费心,您还是留着自个儿用罢。 秦筝唇角微扬,语气很是和善,说:温护法客气了,大家共事一场,又有同门之谊,我见您脸色苍白,身形不稳,想是伤得不轻,故而出言关怀一番,那药还是教主昔日所赠,灵得很,温护法可莫要推辞。 温朝雨不想理她,挑了个廊柱靠着,闭目养神。 见她神情冷淡,爱答不理,另外两名护法微微嗤鼻,眸光含着厌恶。 秦筝同这两名护法交换了眼神,又凑近温朝雨道:我们三个也刚来不久,还不知教主容后会说些什么,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必然跟锦州一事有关,这就令我有些担忧了。 温朝雨没睁眼,说:你担忧什么? 秦筝道:自然是担忧您么,转眼已是两月有余了,温护法不仅没将尹公子的女儿接回来,又白白将沈曼冬与圣剑拱手送给云华宫,还折损了那么多精锐属下,这数罪并罚,我怕您身子骨吃不消。 两名护法轻笑出声,cao着手立在秦筝身侧,不停打量温朝雨。 温朝雨这才抬眸看向秦筝,恢复平素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说:能者多劳,多劳就意味着犯错的几率大,我既然犯了错,教主该罚就罚,我毫无怨言,毕竟比不上您三位,成日吃茶偷闲,连个犯错儿的机会也无。 秦筝巍然不动,温声道:那是,谁不知教主对您青睐有加?我等只得干看着,不过么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替温护法您感到不值,这事也做了,力也出了,却次次讨不得好,教主此番若是真要罚您,我可都替您觉得寒心。 温朝雨咧嘴一笑:秦护法的心意,我温朝雨记住了,那待会儿还得仰仗秦护法替我美言几句,向教主求求情。 秦筝眸光闪动,回笑道:好说,好说。 这两人虚情假意地交谈着,未几便见身侧的楼门开了,里头行出来一名花枝招展的艳丽女子,俯身道:温护法,教主有请。 秦筝始终保持着那副笑意嫣然的样子,余下两名护法则露出看好戏的神态,温朝雨视若无睹,跟着那女子入了楼,停在绯红纱帐外。 来了?南宫悯掀帘而出,手里捏着卷书册,如画眉目噙着浅淡笑意,看不出她具体情绪如何。 厅内晃动着数道人影,眼风里充斥着曼妙的身姿,欢声笑语也流连在耳畔,温朝雨四下打量一番,笑着说:这么晚了,教主还留着这些美人儿过夜,真是精力旺盛。 南宫悯行到案前坐下,先前那艳丽女子过来布了茶,请温朝雨入座,南宫悯说:我这人清心寡欲,平生就这一个爱好,怎么你也要管么? 温朝雨盘腿坐下,歪斜着身子,说:教主若是清心寡欲,那我可就是活尼姑一个了。 南宫悯笑了起来,抬手替温朝雨斟了茶:不闲话了,说说罢。 温朝雨接过茶盏,禀道:我亲眼见了沈曼冬,她身上背着个剑匣,人确实不像假的,至于圣剑,我没见着。 南宫悯没有很快接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圣剑可以暂且不提,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沈曼冬有几分真? 温朝雨回想片刻,答道:十分有九分。 南宫悯微挑了眉:那就说明是真的了? 这我不敢妄下断论,温朝雨说,但我也确实想不到有谁能假扮她,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要扮得和一个人有九分相像,那也不是易事。 如此看来,这回云华宫是真没妖言惑众,南宫悯品了口茶,说,可我有一点想不通,此次满江雪也跟着下山了,可锦城一事她却没有参与其中,你不觉得奇怪么? 温朝雨沉吟道:我派弟子打探过,锦城事发当日,她在上元城现过身。 上元城与锦城相隔不远,南宫悯说,有没有可能是她假扮了沈曼冬,然后又故意去了上元城? 温朝雨说:倒是有可能,不过她与沈曼冬外形气质都相差甚远,沈曼冬性子活泛,满江雪为人冷淡,我还在云华宫里时,她们两个就号称云华双燕,站在一处就是两幅截然不同的风景,若沈曼冬是满江雪假扮的,那满江雪就太被我们低估了。 南宫悯沉思少许,温朝雨又接着道:何况熟悉沈曼冬的人并非满江雪一个,我都能在教徒里挑一个出来假扮沈曼冬,还让季晚疏和叶芝兰信以为真,那云华宫自然也能做到,更不提云华宫里还有个精通易容的高手,但面貌或许可以模仿,言谈举止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像的,总之这回的沈曼冬,很有可能不是假的。 南宫悯说:你那宝贝徒弟和谢宜君首徒都能被蒙骗,说明她们也不知道沈曼冬还活着,话毕,她轻笑一声,有意思,这事乍看简单,细想却是扑朔迷离,连我也糊涂了。 温朝雨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靠南宫悯自个儿考量,她默默吃着茶,没再言语。 那就暂时当沈曼冬是真的回来了,南宫悯放下茶盏,起了身,如若她是假的,这一切都只是云华宫的诡计,倒是不必cao之过急,咱们等上几日就能见分晓。 既然沈曼冬十年后现了身,江湖上必然会传播此事,沈曼冬也必然会走进武林众人的视线,她若往下没了动静,那就说明沈曼冬此人是个假货,紫薇教这回是又被骗了。 温朝雨跟着起了身,立在南宫悯后头,问:那圣剑呢? 南宫悯看着窗外逐渐减缓的雨势,说:自然要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已经落入被动的境地,一旦贸然出手,小七就会有被挖出来的风险。 温朝雨静默片刻,问道:我还需要做什么? 你还能做什么?南宫悯回眸,笑得别有深意,你走罢,好好儿养你的伤去,余下的事也不必你来了。 温朝雨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也不再多说,依言退了下去。 幽幽茶香盈于身畔,待温朝雨的身影消失不见,南宫悯在原地站了一阵,侧身道:去给小七报个信,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也不能毫无应对,尽快查清沈曼冬的真假报给我。 那艳丽女子微微欠身,隐入纱帐内写了一张字条绑在信鸽腿上,随后便推开后窗,将信鸽放飞去了已经快要停歇的细雨中。 夜雨似停非停,犹如细小的绣花针,越过廊檐飘落在窗柩上,房内无灯,稍显昏暗,仅有廊下挂着的灯笼投来一小片绯光,映出那窗前站着的人影。 一只浑身透湿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而来,落在这人的手心。 七少,是教主来信了?身后,有蒙面下属问道。 点灯。 下属赶紧取了火折子,房里颤颤巍巍地亮起了幽暗的烛光,借着这微弱的光亮,那窗边的人影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人看着年纪不算太大,面孔还很稚嫩,穿一身圆领窄袖的素色长衫,足蹬黑靴,是个仪表矜贵的小公子,但由于他生得有些女气,就显得略微雌雄莫辨了点,既有少年郎的英气,又有女儿家的柔美,若不是穿了一身男装,还真叫人有些拿捏不定他到底是男是女。 锦城一事可能有诈,教主命我查清真相,但短时间内不能有所动作。小公子说着,将那字条置于烛火上方,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那下属们该怎么做? 你们原地待命,小公子负手而立,声调压得很低,我不能外出太久,会被人怀疑,这两日我就能去云华宫了,以我的身份,要不动声色探查也并非难事,你叫下属们留在此地,至于你,抓紧时间向宫里的线人报信,替我做件事。 七少请说。 寻个时机,将那人杀了,小公子目光沉静,知道我说的是谁么? 属下明白。 很好,小公子取过披风将自己包裹住,只露出唇和下巴,嘱托道,万事小心。 一阵掌风袭来,烛火被倏然熄灭,伴随着一声短暂而又凄惨的鸟叫,两道人影相继飞离,房内重归沉寂,像是从未有人来过此地。 而那笼罩在绯光中的窗柩边,却不知何时躺了只奄奄一息的信鸽,喙边的血迹淌下来,浸湿了一片白羽。 次日天明,尹秋在满江雪的怀抱里苏醒过来。 习惯了宫里的作息,即便惊月峰无人敲钟,但尹秋还是到点就醒,她在满江雪怀中绵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雨已经停了。 熟悉的淡香浮动在床帏之间,那份令人眷恋的温暖体温也触手可及,尹秋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满江雪安静的睡颜上。 纵然已经相处过很多个日日夜夜,但尹秋从未这样仔细且认真地打量过满江雪,她动作极轻地揉了揉眼,看了满江雪许久,越看越觉得呼吸不畅,忍不住暗暗在心里惊叹师叔真是太美了。 云华宫里模样出挑的人不少,就尹秋见过的人当中,叶芝兰、季晚疏、陆怀薇,包括掌门谢宜君在内,都有副令人称赞的好皮囊,连弟子院里的同窗们也不乏诸多相貌出众者,可这些人在尹秋心中,却都比不上满江雪一半的好看。 屋子里炭火未烬,缕缕青烟游移在半掩的轩窗前,尹秋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估算了一下时辰,正想叫满江雪起床,回首时却见满江雪缓缓睁开了双眼,自己醒了。 师叔。尹秋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伸手理了理满江雪脖间的乱发。 睡好了?满江雪拉了拉被褥,盖住尹秋单薄的背。 嗯,尹秋没来由有点开心,将下巴搁在满江雪胸前,我比师叔醒得早,师叔比我懒。 那可没得比,满江雪说,我好些天没怎么合眼了。 尹秋心道自己也差不多,自从认识了公子梵,就没正儿八经睡过一次好觉,昨晚是近日来睡得最香的一回,尹秋歪着脑袋,问:所以师叔之前去了哪里?都忙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