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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桑好像才回过神,缓缓转过身来,对上祁昱深沉的视线,眸里顷刻多了一层水雾,迷迷蒙蒙的,藏着害怕掩着不安。 祁昱几步过来,嗓音低沉:“还不走?” 她却说不出一句话,笨拙的用手指揪住男人宽大的袖子,死死攥紧,嗅到祁昱身上熟悉的沉木香,心头惧意才消退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一路无言,行至书房和锦院的分岔路口时,走在前头的祁昱顿了步子,高大的身子落下一道阴影,随着凛冽寒风晃动。 云桑无措抬起头,才知应该撒手了。她吸吸鼻子,把手放下,缩进袖子里,僵硬的指头有些麻木。 “沐云桑。”祁昱倏的转身,垂眸看到她微微轻颤的嘴唇,心头一动,那里本是甜软的,尝过一回便似着了魔,一日三餐变得索然无味,午夜梦回都是不眠不休。 祁昱脱了鹤氅披到云桑身后,手指灵活的,像她里面那件斗篷一样的系法,打了个蝴蝶结,而后十分克制的,用平和的声音问:“沐云桑,徐之琰是生是死,于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云桑愣了愣,最后无声点了头。 撕拉一声,一对精巧的蝴蝶结就这么硬生生被祁昱扯断,健壮有力的手臂随即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云桑不由得心尖一颤,紧接着便听到祁昱愠怒的问话: “你不是心悦我吗?你不是唤我作夫君吗?” 这话叫云桑一怔,反应慢了半拍,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答复,就又听到祁昱压抑到几近低吼的道:“倘若我弄.死他,你如何?” “我——” “罢了!” 祁昱极快打断云桑的话,无所求的松了手,任由鹤氅哗的掉到石板上,背影孤决。 谁也不知方才那一瞬,他心底究竟是什么怎么的冰火两重天,他快要被嫉妒和不甘逼疯了,却又被寒风呼啸清醒。 他头一次畏缩。 徐之琰迟早要死,他不动手,自有天收,那是娘胎里带出的病根,尚未学步便是泡在药罐子里的,能苟延到如今,全是宣平侯花大价钱堆积出来的,换言之,徐之琰若不是出生候府,早没了命,岂是随随便便能治好? 偏偏他看到云桑匆匆赶来那一瞬,就已经控制不住心绪,可她那么在意,她怎么会那么在意…… 本来就是求而不得的桑桑啊。 不过是尝了她施舍的一点甜头,就妄想,生出许多奢望,到头来,孑然一身的,终究是他祁昱。 此时此刻,祁昱像个未战先败的落魄将军,颓丧的提着断剑归去,直到背上贴了一个软软的身子。 云桑从身后抱住他,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下掉,她哽着声,抽泣的软音听着委屈巴巴的:“祁昱,你,你做什么呀?说走就走,也不等我说句话。” “是不是有别的小娘子跟你说了喜欢……你才这么着急的要走?”话音落下,云桑就悔得想咬掉舌头,这种时候的问那种话做什么? 但出乎意外的,祁昱急促出声否认:“没有!” 除了沐云桑,再没有人对他说过喜欢,纵使有别人,他也只有桑桑。 闻言,云桑不由破涕为笑,松手绕到祁昱面前,白皙的脸儿挂着泪痕,美人落泪,且娇且怯,格外招人疼惜。 祁昱脸色不太好,不是怒的。他顿了顿,伸手揩去她脸上的热泪,认命的捡起地上的鹤氅给云桑披上。 祁昱最后一次想:他不能再退了,不论结果好坏。 殊不知沐云桑已经向他前进了好多步。 云桑板着小脸,认真对祁昱说:“徐之琰是生是死,真的很重要。他已经有过要害我的心思,不是一朝一夕,若他生,就是我死。” 剩下半句,不言而喻。 祁昱微微怔住,不知怎的,想起在抄手游廊那日,她叫他别给徐之琰找神医。 当日以为是她本性使然,自己得到了圆满,便想身旁人都圆满,其实不然。 云桑性子软,却是个拎得清的,不该心软的时候,恍若换了一个性子,坚定,有主见,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要坦率大方。 相较之下,而他的行事作风,简直像活在阴暗处的卑劣小人。 “不会。”祁昱微低头,轻轻握住云桑的肩,“我会处理好这些麻烦,他是生是死,都威胁不了你。” 云桑却摇头,“我会自己来。”在祁昱面色阴沉下的那一瞬,她一本正经的补充:“我可没有二百两银子给你。” 祁昱的脸色不由得更难看。 这个小没良心的!拿他说过的话来挤兑他可是得心应手! 偏偏他甘愿沉溺其中,纵然气闷还是温和道一句“不用。”多少个二百两都值不得一个沐云桑。 “……哦。”云桑在心里偷笑,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清了清嗓子,严肃问:“可是平白无故的,你怎么要帮我呀?” 好样的。 未来杀伐果断的承德帝,被这话逼得彻底没了脾气。 祁昱素来冷淡的嗓音,此刻柔和得不像话,“桑桑,是我不好,前几日对你说了许多气话,别气我了,好不好?” 云桑轻轻哼了一声,悄然上扬的嘴角透着掩不住的小得意,“那你下次给不给我说话?” 他何时不给了?祁昱重重说:“给。” 日后谁敢不给桑桑说话,就割了他的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