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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想法乍一冒出便被按下,高长浟死死摇头, 不,阿姊是他的女人,他得?护着她,不能将?她交出去?。 “陛下,陛下!” 又一小黄门慌慌张张地滚进殿来,下巴皆在跟着抖,“皇后归宁的翟车在千秋门被魏王的人拦下了,眼下魏王已亲自过去?,正带着皇后车驾往式乾殿赶!” 宛如被抛起又急剧落下的木偶,高长浟死死被钉在了榻上动弹不得?,全?身皆在打着哆嗦,倏尔神魂重回躯体似的,急声地喊:“太后呢?快去?宣光殿请太后……对,还有济南王叔、中书监、御史中尉……都快快去?请,快快去?请啊!” 宫城御道之上,斛律骁正驾马带着被禁军捉回的郑媱悠悠然往式乾殿去?。 郑媱及伴她出宫的宫人皆被囚于?归宁的翟车中,四面门窗皆被封锁,逃脱不得?。原本妖娆艳美的妇人此刻披发跣足,一身华服因抗拒而被扯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车驾四面皆有禁军包围,逃脱不得?。郑皇后不甘心地奔至窗边,不断对着策马在侧的斛律骁破口大骂:“斛律骁,你?这个胡狗!我尚是大齐的皇后,你?有什么资格捉拿我?是想行篡逆之??吗??” “你?这个乱臣贼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拦我的车驾!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斛律骁祖上不过是个战败的奴隶,你?如今的一切荣耀也都是先帝给的,齐室何曾亏待于?你??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做出此等?以下犯上的??来!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她因气急不知?骂出多少?难听的字眼,连带着,将?斛律氏列祖列宗都骂了个遍。斛律骁策马悠悠然行在翟车之侧,玉面清隽,无波无澜,缓带轻裘,闲适从容。只在她骂出“以下犯上”的字词时淡淡回了她一句:“所?以臣现下,不是亲自在为殿下驱马么?” “至若我斛律氏祖上如何,那也与殿下毫无关系。当?年我先祖被柔然所?败,九死一生之际,是前朝拓跋魏的部落收留了我斛律氏一族,后来魏朝倾覆,也是高祖启用亡父,却与殿下何关?难道殿下意欲贪天之功,连高祖的赫赫功德也敢冒领吗?” 郑媱本是指责他对齐室不敬忘恩背义,未想被他歪到冒领齐室高祖功德的地步来,心间大怒,才要发作,又听他语气闲闲地道:“孤奉劝皇后,还是留着些气力,等?进了式乾殿,面见太后和圣上,再想想该如何解释您和那群散骑常侍的行??吧。” 郑媱一噎,丹口几被咬出了血,眼眶顷刻盈上绝望的泪来,悔不当?初。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去?招惹他呢!这人根本就是一头恶狼!眼下,又该怎么办啊! “斛律青骓,你?这乱臣贼子!你?会?遭报应的!”她歇斯底里?地哭喊咒骂。 报应? 斛律骁唇角挂了抹浅淡闲适的笑。 齐室屠了拓跋氏三千余人,连婴儿也不放过,投于?空中以槊相承,投尸洛水,为之不流,这样人面兽心的氏族都能好好地高居庙堂之上,他又能有什么报应呢? 至于?郑媱,他本也懒得?收拾她,毕竟以她的蠢笨,不必他动手也会?自取灭亡。譬如在还未到来的来年、兴平七年,她与几个散骑常侍的??就会?被高长浟发现,高长浟一向懦弱,唯独在此??上还像个男人,一怒之下将?她废为庶人,幽禁北宫。郑氏贼心不死,以巫蛊之术诅咒帝王,被天子下诏鸩杀。 当?年郑媱??发后,其父郑诚怕受牵连曾求到他处。彼时他正执掌廷尉,表面上同意,实则制造证据将?巫蛊案甩给郑氏,下令将?郑氏族诛。 也是那个时候,裴满愿与他正式决裂。 如今,既然郑媱主动撞上来,那么他就将???情又重演一遍好了。郑媱死不死没什么,荥阳郑氏那群负义忘恩的东西,当?年便是他们?去?式乾殿逼死了思帝迫他禅位,血债血偿,即便重活一世,他也一样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斛律骁不再理她,拍鞭催马驶至队伍前列:“走快些,圣上与太后还在式乾殿里?等?着呢。” * 车驾行至式乾殿时,裴太后与司徒慕容烈都已赶到了。闻说他至,天子急急奔下殿来:“朕听说宫中进了刺客,恰往南薰殿去?了,王叔可有???” 天子是斛律骁所?立,为显亲近也愿称他一声“王叔”,实则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天子脸上关怀之色明显,斛律骁退后一步俯身行跪礼:“多谢陛下关怀,臣并无大碍。” “陛下!” 翟车中传来郑媱哭哭啼啼的声音,她仍寄了一丝希望于?自己的小丈夫,哭得?梨花带雨:“魏王拦住妾归宁的车驾,将?妾囚禁于?车中,此乃以下犯上之举,您可千万要为妾做主啊!” 高长浟心中畏惧,但见自己的妻子、国家名义上的主母如此狼狈,脸上也火辣辣的疼,颤着声音问:“魏王叔,这是何意啊?皇后乃天下之母,你?怎能将?她囚至车上!” “陛下,皇后心怀不轨,在宫中伏设甲兵,意图刺杀臣。此等?恶妇,已不配为天下人之母。臣恳请陛下废黜郑氏,幽居北宫,另择新后。” 他面沉如水,半句转圜的余地也没有。高长浟两?眼惶惶,并不敢反驳。裴太后却自殿中缓缓行来,淡淡声道:“皇后之废关乎社稷,社稷乃陛下之社稷,恐怕不是魏王能说了算的,只怕要请宗室王及大臣们?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