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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娘嘞,他...他是谁啊?”

    张哥以为自己说的是一句悄悄话,其实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齐鹤唳板着脸平淡地说:“他是江陵侯之子、晋王妃之弟...”明显的抽气声传入耳中,他一字一字地接着说:“也是... ...我的夫郎。”

    “你成亲了?”瘦猴儿脱口道:“为什么从来没提过?那小肖大夫怎么办?”

    “当着人家夫郎的面,你胡说什么!”老李照着瘦猴儿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他向江梦枕拱了拱手,垂下眼睛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说:“实在是失...失礼了。”

    “没事的,”江梦枕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你们是二少爷的朋友 ,也就是我的朋友,千万不要见外了。”

    江梦枕的身份和容貌给了三人莫大的压力,他们谁也不觉得自己配与皇亲国戚做朋友,于是都低着头不敢接茬儿,江梦枕的话仿佛被北风卷到地上,显得好不尴尬。

    “老李、张哥、瘦猴儿 ,你们来啦!”肖华突然从大门里跑出来,极熟稔地与众人打招呼,“哼,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怎么上次见过后,全没了消息?”

    “小肖大夫,我们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呀!”三人见肖华撅嘴卖乖,全围着他嬉笑打趣,江梦枕是高高在上的、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紧张,而肖华却是与他们一样出身的人,说起话来自然放松许多。

    江梦枕讪讪而立,他根本不认识齐鹤唳的朋友,肖华却是如鱼得水,与他们相处得分外融洽。他有些无措地看向齐鹤唳,他的夫君站在肖华身边,眼睛里只有所谓的救命恩人,仿佛根本没看见江梦枕的尴尬,他被刻意隔绝在外,所有人都围着惹人喜爱的肖华,包括他的丈夫。

    在外面等了太久 ,寒风早把衣服吹了个透,江梦枕捂着嘴低咳了几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去聊吧,”齐鹤唳突然开口,引着三人往府中走,脚下不停地向江梦枕道:“你自己回去吧,我们聚一聚。”

    “...好。”江梦枕低低应了一声,众人与他擦肩而过,肖华被簇拥着像个得胜的将军,瘦猴儿紧跟着肖华,老李勉强挤出一句“幸会”,张哥回头看了他好几眼,江梦枕猜不透那个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同情还是可怜?是在为肖华抱不平,还是在嘲笑他自取其辱?

    这真是一次好没脸面的会面,分明他才该是站在齐鹤唳身边陪他应酬见客的人,那个位置却在众人面前被明晃晃地夺去了,谁也没觉得有问题、所有人都似乎乐见其成。江梦枕几乎迈不动步子,走了好久才回到挽云轩,他面上无光、身心俱疲,下定决心要与齐鹤唳好好地谈一谈,早些结束这荒唐的一切,让生活与感情重回正轨,否则真不知道齐鹤唳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自己又能忍耐到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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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你怎么娶到这么个天仙似的夫郎?”酒过三巡,张哥大着舌头道:“这要是我的夫郎...嘿,真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稀罕!”

    “你扯什么淡!轮得着你抱?”老李见齐鹤唳的脸色一下就黑了,赶紧打圆场:“说真的,你回头替兄弟们赔个不是,今儿在大门口,实在是没反应过来,怠慢了你夫郎... ...老张虽醉了,有句话却没说错,真是天仙般的人物,惊得我气都不敢大喘,生怕把他给吹坏了,兄弟真是好福气!”

    “是么?”肖华酸溜溜地说:“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稀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瘦猴儿哥,你说呢?”

    瘦猴儿咽了口吐沫,“天黑了,我...我没看清。”

    肖华还要说什么,瘦猴儿从桌下拽了拽他的袖子,用手指了指外头,没一会儿俩人就借故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老李斟酌道:“你既已有了那样的夫郎,那小肖大夫...”

    “肖华只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蒙谁呢!”老张打着酒嗝说:“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嗝...他喜欢你,想嫁给你!”

    齐鹤唳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从没说过要娶他。”

    “吓!没想到啊没想到,小齐你竟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嗝...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那话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要我老张说,大不了你就把他收了房,反正你们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有的事,算是成全小肖的一片痴心嘛!”

    “我成全他,谁有成全我呢?若是足够喜欢就能得到,那这世上再没有失意的人了,”齐鹤唳冷冷道:“何况,我平生最恨的事莫过于挟恩图报!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鬼话罢了,若我喜欢他,不用他施予任何恩惠,我为他死也愿意;若我不喜欢他,就算救了我一万次又怎么样呢?若救了一个人的命,就能得到他的心,我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老李压低声音说:“你若是无意,我看瘦猴儿对他有意思,那点子俸禄都花在小肖身上了...你不如早点和小肖说清楚,否则他会错意越陷越深,到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三个月之内,我会和他讲明白,现在就算我利用他吧... ...我从小就会骗人,向来不是个好人。”齐鹤唳捏着酒杯垂下眼睛,三年换三个月,他到底舍不得江梦枕难受太久,他只是想要江梦枕明白他的感受,把齐凤举真正从心里挖出去,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坦然赤诚地相爱相守。

    齐鹤唳的主意打得倒好,只是他漏算了人心叵测、世事无常,一颗心历尽失望冷透了,就再也焐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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