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这么简单? 林有乐心念一动,可上辈子在这人手里吃了太多苦头,他不敢掉以轻心,憋出个冷笑说:他们把我骗到这里,要不是我有防备,挨打的就是我。你会让他们跟我道歉吗? 怎么不会。程远方笑了笑,松开对林有乐的钳制,回头看向站着的三个人,表情冷下来,不耐烦的说:橙子,你们几个骗他什么了? 被叫橙子的就是一开始骗林有乐来的那个瘦高个,支吾说:他找贺朝云来着,我就说我带他来见 贺朝云? 程远方眉头一挑,转头看林有乐,你还认识贺朝云? 林有乐正在揉手腕,从语气中听出程远方的诧异,心想贺朝云在南泽果然是个粗大腿,他立刻说:贺朝云是我哥! 不管贺朝云是不是重生,他都一定要认对方当哥,现在提前带贷款下威慑力也不是不行。 哈? 程远方却惊得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弟弟呢? 林有乐皱眉。 橙子老远说:贺朝云是我们程哥的表哥!你还敢瞎攀关系,不揍你揍谁,啊?但话说完,他又憋了一口气,走近问林有乐:你真在贺朝云他家学的跆拳道? 林有乐心想我还是他亲手教的! 但这狐假虎威假到了真老虎面前,也的确有点尴尬,幸好他上辈子练就泰山崩于前八风不动的能耐,面无表情的说:不然你教的? 橙子嘶了一声作势要打他。 行了!程远方喝止,再看林有乐,他搅了两下口腔中的棒棒糖,咯咯作响,几分打量几分审视。 片刻后,他拿出手机。 林有乐知道如果这个程远方真跟贺朝云是亲戚关系,一条消息就能问清楚,而贺朝云百分之九十可能没重生,他赶在那之前说:我只在跆拳道馆里见过他一次,我知道他,他不认识我。 程远方要发消息的手停住,抬眼看他。 我一个外市生来到南泽,肯定会被针对。林有乐沉着还显稚嫩的面孔,理直气壮的说:所以我想找他,看他能不能帮我说句话,他是高三学长,有他撑腰,我日子肯定没那么难过。 程远方说:还挺有心眼子。 收起手机。 林有乐其实一直都在提防对方会对自己动手,上辈子挨打挨出心理阴影,知道这人绝对不可能轻饶了他。 可程远方偏偏就轻饶了他,只说:今晚是让你出风头了,一挑三还打趴三个,但林有乐,这几个是我手里边儿最菜的兄弟,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些什么,你知道老子的厉害,是不是? 林有乐说:就算说,我也只会说你们打了我。 程远方眉头轻轻一抬,不知道林有乐是怂还是别有目的。 起码前不久的表现看上去不像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一边的橙子只觉得被他装到了,烦躁嫌弃的说:赶紧滚吧滚吧。 他于是就滚了。 滚了一会儿,遇到气喘吁吁找来的庄梓俞。 他当时怎么也不明白程远方为什么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甚至连给兄弟报仇都不报了,现在想来,应该是早早跟庄梓俞商量过,晚上因为是那三个小弟临时起意想揍他,完全在计划外。 程远方之所以出现在那,不是来打他的,而是给那三个人收拾烂摊子。 所以庄梓俞才跑得那么急,又真情实感的生气,一开口就是你们疯了吗? 以为程远方失信了吧? 可程远方跟庄梓俞的关系真的只是交易? 杨晓江到底知道些什么隐瞒不说 因为浑身的疼痛,林有乐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眠。 他总想庄梓俞上辈子还算计了什么? 做了三年戏,总有什么比缩付出要丰厚百倍的东西能从他身上得到吧。 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阳光灿烂,鸟鸣啾啾,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 林有乐花了点时间刚做完物理一道大题,余光有人影,抬头看到庄梓俞从前门进来,很意外,小俞?你不是听讲座去了吗。 买水而已啦!庄梓俞说:讲座有什么好听的,还没我们有乐讲得好。 他忍不住害羞的抿唇笑,别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嗐,其实我刚刚去楼下找瑾哥了,也不知道人跑哪里去了,不在教室。 可能听韩教授的讲座了呢。 他?包了全年级倒一的学渣去听讲座? 林有乐有点想笑,看庄梓俞精致的眉眼做夸张的表情,又有些羡慕他能这样光明正大,小声替齐瑾说话:其实也还好,虽然成绩很差,但志向可以很远大。 我倒宁愿相信他在打球。 那他有在吗?题已经不想做了,只想聊相关的话题。 不在。庄梓俞撇嘴,说本来想把水买给齐瑾的,又道:瑾哥这家伙真是的,要空也不来找我们玩,上周末答应说给我买的手办,这星期就变成了兰博的乐高,几万块叫我拼,我眼睛都花了,才懒得搭理他! 齐瑾又给你送礼物啦? 嗯呐。庄梓俞支着脸颊,说:这又不算什么,从小到大他给我送的礼物都能堆满一整个房间了,不合我心意我就让它们进去落灰!叫他再给我送好的。 林有乐有点羡慕的笑了笑,握紧了笔,打算继续写题。 庄梓俞在一旁又说了一些事,小时候怎么跟齐瑾他们捣蛋,闯了祸又怎么让齐瑾背锅,齐瑾只大他一个月却老自称哥哥,他也就占尽便宜,总要人宠着。 这道题怎么做?林有乐有点不太想听,原本微微发甜的心变得酸变得苦,所以挪过题册问庄梓俞。 可庄梓俞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有乐,其实你喜欢齐瑾吧? 那瞬间像是被锤子猛得击开胸口,破出个大洞,里面他偷偷藏起来的秘密公布与众,不伦的、羞耻的、甚至是觊觎属于他人的,他连忙头,怎么可能?! 他慌张重复:我怎么会喜欢齐瑾? 我有喜欢的人的,他很优秀,他,他学习成绩很好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想要把面前棘手的话题掠过,是我,我一个大哥哥 但无论他怎么着急的解释,庄梓俞脸上的笑似乎已经藏着洞悉一切的深意。 他慌张,低头多写了两个字,回过神一看发现竟然是齐瑾。 惊醒了! 林有乐浑身痉挛一下急喘了口大气,他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宿舍刷白天花板,反复深呼吸。 好歹压下了胸口那种慌张和悸动。 似乎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他跟齐瑾的关系如置冰窖般的恶劣起来。 哪怕齐瑾来实验班,也不会再给他带什么东西,更很少跟他说话。 他以为是自己嘴太笨,有一次鼓起勇气在两人聊天时插了一句,但得到的,却是齐瑾看过来的冷淡一眼。那真是比寒冬里的冰棱还要扎人,直接捅穿了心脏,血都不见一滴,却让人从头痛到了脚。 于是他明白了。 齐瑾肯定知道了,一定是他肮脏的心思被庄梓俞看穿后,庄梓俞告诉了齐瑾,以至于齐瑾也迅速的对他产生了厌恶。 那是高一下半个学期发生的事。 他小心翼翼怀揣着的秘密,那叫他如履薄冰、又酸又甜,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成了昭然若揭的利器,利器交在齐瑾手里,狠狠捅向了他。 那天晚上,他在被窝里做了一整夜的试卷,一边做一边忍不住眼泪。 他不明白。 为什么世界上能有那样的感情,让人委屈得像是天都塌了下来。 世界坍塌成废墟,人血rou模糊的压在底下。 喘一口气,都疼,可又活着。 第二天就得了重感冒。 头重脚轻的连床都下不去,他胡乱吃了两颗药,把哭肿的眼睛埋在被子里。 逃避一切。 感冒好了后,他就放下了。 他告诉自己放下,对齐瑾的冷淡习以为常,同时也保持着对所有人冷淡,他又开始学校宿舍图书馆三个地方轮着去,挨打的时候抱住头,整个人都很麻木,皮rou的疼、疼不进心里。 谁还能有齐瑾伤他更深? 林有乐这样想着,掀开薄被,下一刻叫哀嚎出声:啊! 宿舍其他几人齐刷刷看他。 林有乐的哀嚎顿时卡在喉咙里,对上大家看来的视线,尴尬的冷静的解释:刚刚撞到墙了。 小心点嘛。 几人又收回视线。 林有乐冲几人后脑勺张大嘴巴无声的嚎叫:谁他妈说皮rou的疼疼不进心里!! 痛死他了!!! 林有乐对自己这具身体服了。 抗揍也分时期吗? 上辈子够惨了,也没见怎么着,这辈子怎么就打了一架,还是打别人,能痛成这样? 一楼三窗口的小笼包都不香了。 林有乐带着一身低迷的气场进教室,门口碰见抱着一大摞新课本的张茜茜,他试着弯了弯胳膊,觉得没什么问题,上前说:我帮你吧。 谢谢,不用啦。张茜茜力气大,说话间已经走到讲台上,把那一大摞放在桌上,说:不然你再跟我去一趟吧,班长今天请假了,本来应该他带人领书的。 班长请假了? 林有乐跟她一起走出教室、往楼下走。 嗯,陈老师说的,说班长跟齐瑾都请假了,请的病假。张茜茜说:昨晚齐瑾跟你上台表演结束回位置就晕倒了,班长他们送齐瑾去了医务室,当时陈老师不在,后来我跟陈老师也去医务室看,却只看到两辆私家车停在校医务室前。 她说:我只看到齐瑾昏迷着,一旁还坐着一位医生,情况看上去很严重。 林有乐眉头皱得深,那齐瑾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你知道吗? 不知道。 好吧。 高一不分文理科,一共九门课程。 等把领到的新书一一发下去,每个课桌上都高高叠起了书山。 林有乐随手翻开语文必修课本,关于理解和背诵的内容对他来说并不难,然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看到那些文言文诗篇时,脑海中的深埋的记忆竟卷土重来,好像能脱口而出的熟练背诵。 翻了几页,又看英语。 英语没问题,对过了六级、日常生活也经常用到的他来说,英语应该是高中学科里最简单的一门。 前方有哆、哆、哆的声音。 林有乐抬头看。 张茜茜站在凳子上,正在黑板侧边誊写今天的课程表。 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生物、历史、政治、地理 那种重回校园的感觉,终于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坐在课堂中的林有乐身上。 恍惚中岁月扭曲回流。 大学时在人际方面的交往、日以继夜的赶论文,背单词记法条考各种证,实习后的一面二面,步入社会后的人情宴请、虚以委蛇,从接待委托人到坐上法台手握那举足轻重的法槌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仿佛是伏在桌上眯了一场春觉,醒来,一切成空。 心里的耿耿于怀和念念不忘,最终成了车祸后的一场竹篮打水。 林有乐喉咙动了动。 他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中,笑着笑着,笑出些眼泪。 今天要认的老师有些多,除了陈彤兼任数学老师以外,其他都是新老师,一共八位。 那些模糊的记忆和影像像被吹走了尘沙的玻璃窗,鲜活如新。 第一天不上新课,各科目老师跟学生彼此认识、了解,他们有些风趣,有些威严,也有古板和潮流,叫新生们开始对未来的高中三年展开无限期待和遐想。 林有乐想多翻翻理科的书,却总走神 庄梓俞不是说齐瑾的问题不大吗? 怎么开学第一天就旷课? 下午陈彤叫林有乐去办公室,让他准备开学典礼的致辞,明天要在国旗下讲话。 林有乐答应下来,想琢磨着如何问一下齐瑾的事。 您好? 办公室外一个声音叫正在谈话的两人都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年近半百的先生,五官周正,梳着背头的发型,炎热的夏天仍然穿的极为绅士,打着领结、马甲衬衫,彬彬有礼的站得笔直。 林有乐竟然认识。 是齐家的管家,周伯。 认为两人有话要说,林有乐识趣的道:陈老师,我先走了。 这位就是林有乐同学吧? 林有乐心中诧异,看向开口的周伯,我是。请问您 我是齐家的管家。 周伯看着他,将此行目的徐徐道来:我们少爷昨夜开始昏迷不醒,听俞少爷说,他昏迷之前曾经跟您有过肢体方面的冲突。 没有。林有乐先否认,再解释说:他只是拉住我,后来松开了。 周伯似乎并不关心原委,他的态度不咄咄逼人,只温和的问:您方不方便跟我去一趟齐家? 陈彤站起来,走向周伯。 她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林有乐的面前,这位先生,我是林有乐的班主任,叫陈彤。 您好陈老师,我们先生想请你们班的林有乐同学到一趟家里,庄梓俞少爷也在,我们并无恶意,也不会对林同学做什么。 陈彤见他语气礼貌态度却强硬,说:正好,我也很担心我们班齐瑾的身体,可以一起去吗? 周伯问:陈老师没有其他事情要忙吗? 学生身体要紧,其他的事情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