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 第216节
她今日经过了数次奔波,本就有些疲惫困乏,如今将一部分神识渡给晏寒来,就更是精疲力尽。 晏寒来感受到这份疲累,微微退开些许,低声开口:“要睡吗?” 谢星摇点点头。 意识到什么,又迅速睁圆双眼:“我……我去自己房间就好。” 晏寒来的状况同样不好,身上有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血痕。 厢房里的床褥本就不大,只够一人躺下。她要是留在这里,要么会让他没地方歇息,要么两人共枕而卧,很有可能碰到他的伤口。 ……虽然她的确很想再试一试,和晏寒来睡在一起的感受。 但之后时间还长,不至于纠结这一时半会儿。今时今日,晏寒来的伤势最重要。 晏寒来看一眼狭窄的床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长睫轻颤,应了声好。 “还有你的伤,应该是时候换药和换绷带了吧。” 谢星摇摸摸耳朵,用指尖散去残存的热气:“要不然,还是我来?” * 涂好药膏,谢星摇道了别,关上最里侧小室的房门。 见到晏寒来伤势的瞬间,所有旖旎之意都消散一空,那时她看着一条条狰狞血口,暗暗咬了牙。 哪怕是其中的任意一道,一旦落在她身上,必然会引来声声痛呼。她实在无法想象,晏寒来究竟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比起上次置身于幽暗山洞,今天的光线更加明朗清亮。当她低头,能清晰见到腰身健硕的轮廓,以及每一条在多年前留下的旧伤疤。 皮rou变成暗淡浅褐色,盘踞在小腹、胸口和手臂,有的像纤长蜈蚣,有的则是一块块晕开的墨团。 被她注视的一刹,晏寒来微微蹙了眉,想要后退避开,又极快止住动作。 关上房门时,在怦怦心跳里,谢星摇想,他一定很不喜欢自己现今的身体。 早在连喜镇,晏寒来就曾用划破手臂的法子抑制恶咒,之后一路走来,谢星摇更是见过他以身献祭邪术,从头到尾,压根没想过爱惜。 这让她心里闷闷地难过—— 无论这具身体变成什么模样,都不是晏寒来的错。 悄悄在意了晏寒来这么久,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他的回应,她自是开心得像在做梦,然而一想到这件事,胸口就像堵了块石头。 谢星摇想要拉他一把。 晏寒来的厢房在最里侧,地处偏僻,门外的走廊很少能见到人影。 待她迈步打算回房,猝不及防,整个人动作顿住。 廊间本是空无一人,须臾之间,从拐角行来两道影子。 是月梵和顾月生。 月梵看一看谢星摇,又望一眼她身后的厢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晏公子的住处。 她悟了,悟得很深。 “今天天气不错哇,居然能在这里碰到。” 月梵弯眼笑笑:“摇摇不去休息吗?” 谢星摇:…… 你这个转移话题真的好生硬好明显啊! “难怪我们方才去找你,房中没人应答。” 顾月生恍然大悟,说着挠挠头:“……今天,天气是挺不错的,好巧。” 谢星摇:…… 你这个没话找话也很显而易见吧! 眉心一跳,谢星摇叹了口气:“你们不是在帮忙上药和送药吗?为什么来这儿了?” “重大消息,必须向你们汇报!” 月梵终于想起还有正事,眸光一亮:“楼厌不是去通知各大宗门、把南海仙宗那些龌龊事全部捅破了吗?剑宗离这儿最近,掌门人已经到了!” * 这的确是件大事。 谢星摇睡意全无,和月梵顾月生一起敲门叫出了晏寒来,来到药房中央,遥遥就望见一个身负长剑的男人。 男人的相貌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眉宇冷沉,流畅的侧脸轮廓凌厉如刀,身后那把长剑其貌不扬,被白色布条粗略包裹。 他生得并不出众,顶多称得上一句端正,然而仅仅是一动不动立在原地,便有凛冽剑气呼啸而来,让人不敢轻视。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多个神色沉凝的白衣弟子。 “那就是剑宗掌门,季修尘。” 月梵悄声道:“剑宗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性子还莽,他刚来这儿,见到那些伤痕累累的小孩,差点就拔剑朝着扶玉刺过去了。” 谢星摇点点头:“后面那些,是剑宗弟子?” “剑宗莽得一脉相承。” 顾月生小声接话:“看见药房左边的那面墙了么?被那群人砍得面目全非。” 谢星摇循声探去,果然有一面墙颓圮潦倒,布满剑痕。 剑修穷且莽,果然不假。 小世界里用不了灵力,但剑宗掌门好歹是个化神修士,耳力远超常人,听见他们的嘀嘀咕咕,淡淡侧目。 谢星摇赶忙正色:“季前辈。” 季修尘颔首。 他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忽而涌来一道清风。 紧随其后,一抹玄色裙摆拂入门槛。 入门的是个冷艳女子,手持长剑,眸色沉沉,凝脂般的肌肤白皙如玉,却毫不显得柔和脆弱—— 被一双桃花眼冷冷瞥过,叫人想起高岭之雪,破风之刀。 谢星摇默不作声,飞快搜寻脑海里的记忆。 玄古派掌门,李拂音。 这位也是个剑修,和季修尘争了不知多少年的修真界第一剑,听说是一双实打实的死对头。 季修尘瞧她一眼:“李道友,何日约战。” 在这两人的交流里,“何日约战”相当于“你好”。 李拂音:“这处小世界可将修为压下,人人皆是灵力全无,不如以此为前提,不久后比上一比。” 一旁的几个剑宗弟子纷纷松了口气。 剑修最最出名的特点是什么。 穷啊。 买剑买锻造买熔炼器材,一年到头能把小金库榨空。 偏偏剑修清一色性子莽,一言不合就容易开打,不知收敛随心所欲,这么多年来,被他们掌门破坏的山水楼院多不胜数。 真的赔不起。 后来季修尘与李拂音约战,后者见他穷可怜,特意揽下了好几次的场地维修费用。 身为一个只知变强的莽夫,他们掌门心安理得吃起软饭—— 但他们要脸。 这处小世界放眼望去荒无人烟,更不会有什么需要赔偿的楼宇建筑。 再说,一旦修为被压,变得与寻常百姓如出一辙,他俩想要劈山劈楼都做不成。 很好,很让人安心。 “约战之事先放一放。” 李拂音侧身倏动,抬眼望向门外的长廊:“我们带来了陆鸣。” 陆鸣是南海仙宗掌门的名字。 谢星摇心口一跳,不动声色看向晏寒来。 他神情淡淡,听见这个名字时动了动眼睫。 李拂音用了“我们”。 她两句话说完,廊间人影拂动,又行来几人。 左侧的女人生了张人畜无害的圆脸,杏眼漆黑,乍一看去纯良温和,与季修尘和李拂音相比,瞧不出半点杀意。 然而究其身份,正是药王谷现任谷主—— 一个以制毒闻名于修真界,能在无声无息、谈笑风生间杀人于无形的天才医修。 右侧的男子是四十多岁模样,长须飘飘,气质儒雅温润,乃是琴惊天下的乐修顾雪衣。 上一回这么多大能齐聚一堂,还是几年前的仙门大比。 至于他们中间,站着个沉默的青年。 谢星摇一眼就认出他的脸。 在晏寒来的记忆里,当扶玉对男孩设下毒咒,这个男人面无表情站在一边,像在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即将报废的物件。 南海仙宗掌门人,陆鸣。 她一时没忍住,差点握拳上前。 陆鸣平日里不苟言笑,在晏寒来的回忆里,谢星摇习惯了他居高临下的模样。 此刻看去,虽然面上鼻青脸肿,但男人神情不改,居然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