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为何如此有病 第29节
“多谢。” 谢星摇:……?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速速抬头,晏寒来恰好避开目光。 晏寒来,居然向她道谢了。 他不是一向以自我为中心,脾气差劲得要死么? 他之所以道谢,显然是为了被救出潭水那件事。谢星摇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心中虽然别扭,仍是低低再次出声。 晏寒来既然都能退上一步,她若装哑巴,未免显得得寸进尺。 “……抱歉。” “抱歉。” 又是两种声线一并出现,同样干巴巴,同样带着迟疑。 谢星摇脱口而出:“你为何要向我——” 哦,这人刚拿小刀吓唬她来着,那没事儿了。 晏寒来亦是敛眉。 他以为自己摸清了谢星摇的性子,巧舌如簧、绝不吃亏,无论如何,不会折下自己的面子说对不起。 想不明白。 亦是此刻,眼前的少女眨动双眼,长睫如鸦羽翩飞,淌出清浅笑意。 “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就想把你救上来,因此多有冒犯。” 谢星摇轻咳一下,语气正经:“晏公子,我这里有个小小的问题,能不能问问你?” 或许她并非冷血之辈,想来也是,如若当真心狠,怎会在白家的废墟里对一群怨灵说那么多废话,只为将他们超度。 晏寒来神情稍有缓和,继续帮她把衣物烘干:“说。” “就是,”谢星摇压低声音,好奇眨眨眼,“你方才那是,生病了?” 晏寒来含糊其辞:“算是。” 这根本不算是个有诚意的答案。 他整理好散乱的衣襟,听谢星摇毫不犹豫道:“你若不想说,那我换个问题。” 这人有个优点,从不刨根问底,探寻旁人的秘密。 少年的神色缓和些许,听她沉默一会儿,轻轻出声:“就是,那个,晏公子,我顺毛的手法怎么样?从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摸猫猫狗狗……只可惜它们没办法告诉我感受。” 晏寒来:…… 晏寒来沉沉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这只狐狸闭口不言,她得不到心心念念的答案,琢磨着正要出声,忽地睁大双眼。 谢星摇:“烫烫烫烫烫——晏寒来,你公报私仇!” * 晏寒来这厮居心不良,使用御暖术时故意抬高温度,把她灼得一个激灵。 好在他掌握了分寸,升温只是短短一瞬,热度也在可接受范围,谢星摇叫得厉害,其实一点儿伤没受,只想吓唬吓唬他。 晏寒来的咒术比她精进许多,不消太久,纱裙便被祛尽了水渍。两人结伴下山时,已然日薄西山。 傍晚时分,正好吃晚饭。 月梵与温泊雪在房中等候多时,见他俩回来喜笑颜开,一行人收整一番,决定前往连喜镇最大的酒楼。 抵达酒楼再仰头去看,太阳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诸位便是凌霄山来的小道长吧。” 立在门边的小厮眼力上佳,一见他们,立马咧嘴露出一个笑:“我记得小道长们订了厢房——请随我来。” 月梵悄悄传音入密:“古代的服务员态度这么好吗?” “这是家有名的酒楼,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应该相当于星级酒店。” 谢星摇耐心解答:“而且我们解决江家的妖魔鬼怪,救了不少无辜百姓,名声不错——订厢房时需要报出身份,老板娘听见我的名字,当即为我们留了最好的厢房。” 居然是传说中的贵宾待遇,降妖除魔还有这好处。 月梵点头,若有所思。 酒楼不大,胜在精致典雅。 他们跟着小厮行在长廊上,两边是红木筑成的高墙,四下雕梁画柱云纹飞舞,烛火轻摇,荡开阵阵涟漪。 酒香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耳边则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笙歌舞乐,偶有夜风吹拂,掀起两侧暗红色的纱帘,光影斑驳,美轮美奂。 他们的厢房在酒楼最高处。房门打开的瞬间,谢星摇感受到月梵与温泊雪皆是眼前一亮。 “说老实话,”月梵努力保持圣女风姿,继续传音,“这是我吃过最豪华的饭店。” 温泊雪身为逐梦演艺圈的小演员,早就见多了诸如此类的应酬,这会儿把注意力一股脑集中在桌上的饭前点心,仍是看得两眼放光:“饿……饭……” 小厮笑道:“道长们请落座。饭菜会陆续上齐,在那之前,不如吃些点心压压肚子。” 谢星摇礼貌点头:“多谢。” “哪里,应该是我向诸位道谢才对。” 小厮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白亮亮的牙:“被抓进江府的那些人里,有与我相依为命的兄长。听他说,江府的妖魔杀人无数,最爱用活人血rou增长修为,倘若不是道长们,我今生再没办法同他相见了。” 温泊雪不好意思,一声不吭红了耳根。 月梵平日里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居然也手足无措摸了摸后脑勺:“不用不用,这是我们职责所在。那个……举手之劳罢了。” 小厮感激笑笑,很快离开厢房筹备吃食。谢星摇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因是侧着身子,抬头便能望见窗外的长街。 她之前过得提心吊胆,没有心情欣赏这无边景象,如今看来,古时的夜晚比影视剧里更加热闹,也更流光溢彩。 夜色仿佛是从四面八方长出来,悄无声息又无处不在,长街漫漫,恍如一条被墨水浸透的长弧。 街灯长明,照亮鳞次栉比的房屋,也照亮不停吆喝的商贩、你追我赶的孩童,以及一整条街的人潮如织。 无比真实的修真界,在此刻无比贴近地,在她眼前铺陈而开。 “好漂亮。” 月梵凑上前来,由衷感慨:“比游戏建模真实多了。” 谢星摇笑:“这里就是现实呀,我们就在修真界嘛。” 月梵扬扬下巴:“要是再来几个大帅哥就好了,清冷师尊霸道师兄病娇师弟,古风乙女游戏,当下最火——我当时怎么就玩了《卡卡跑丁车》,而不是《合欢宗养鱼手册》呢?听说想攻略谁就攻略谁,还能嗯哼嗯哼那啥啥。”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讲悄悄话,温泊雪看看身边的晏寒来:“晏公子……似乎心情不大好?” 晏寒来扬唇,眼中不见笑意:“无碍。不过是今日前往医馆后山,遇见只叫人心烦的猫。” 谢星摇本在欢欢喜喜讨论合欢宗海王的养鱼手册,虽然无心去听他们二人的交谈,耳边却被夜风携来几缕余音,当即抿唇住了口,飞快瞧他一眼。 “猫?” 温泊雪哪里知道其中深意,好奇道:“晏公子讨厌猫?” “倒也不是。” 晏寒来生有一双狭长凤眼,而今似笑非笑微微弯起,本应是张精致的美人图,奈何沾染了冷意,显出生人勿近的距离感:“那猫总跟在我身后,扰了清净。” 谢星摇恶狠狠咬了口点心。 后山自始至终没出现过一只猫,晏寒来哪是在抱怨猫咪,分明在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地讽刺她。 “猫?” 温泊雪恍然大悟,和善笑笑:“晏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山里的动物一向怕人,野猫尤其胆小,若是遇见有人经过,往往会头也不回地跑开。那只猫跟着你,定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更接近。” 晏寒来一口茶呛在喉咙里,蹙眉轻咳几声。 谢星摇当场炸毛:“谁、谁喜欢他?”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瞥见温泊雪困惑的眼神,正色继续道:“也许那只猫恰好和他同路,或是许久没见到陌生人,一时觉得新鲜——我在山里的时候,也见到过一只特别黏人的狐狸。” 四下安静一瞬,晏寒来面无表情抬起视线,与她的目光在半空冷冷交汇。 谢星摇挑衅扬眉。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晏寒来既然开了个头,她不介意来场反击:“白狐狸,尾巴有红色暗纹,可能受了寒,一直往我怀里钻。” “狐狸?” 月梵满眼羡慕:“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狐狸呢。它多大,长得可不可爱,抱起来舒服吗?” 晏寒来神色不善,极不耐烦地别开脸去,猛然喝下一大口茶。 “应该有这么大,特别可爱,而且——” “谢姑娘。” 谢星摇一句话没完,冷不丁被人倏然打断,一抬眼,晏寒来正似笑非笑盯着她瞧。 少年停顿须臾,开口时的语气懒散而平静:“这盘八锦荟萃乃是地方名菜,莫要只顾谈话忘记吃食,否则菜色冷去,味道便大打折扣了。” 这是让她停止讲话的意思,对于晏寒来而言,算是一种妥协与认输。 谢星摇向他得意洋洋勾了勾唇边:“多谢晏公子。” 月梵兴冲冲搅局:“等等等等,那狐狸呢?” “我抱了抱它,然后它就跑了,手感跟猫猫狗狗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晏寒来既然有了妥协,她便大发善心,飞快略过这个话题,往月梵碗里夹去一块rou:“来来来,先吃这个。” 在他们闲谈的间隙,桌上菜品一样样接连上齐。 谢星摇做人很讲原则,不会轻易拂人面子、揭人老底,虽知晏寒来是在让她闭嘴,也还是循着他的话伸出筷子,夹起一些八锦荟萃。 这是盘炖菜,以灵牛的牛rou为主料,雪莲子、沉珂草、灯笼果等等为辅料,光是原材料就价格不菲,再加上制作工艺复杂,理所当然成了本地招牌菜。 她混着一些米饭,一并送入口中。 炖菜里自有浓郁汤汁,浓汤将牛rou与配菜裹得满满当当,也在同时沁入米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