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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 第42节

    徐颂宁抿着唇:“我喝许多了。”

    他微微低下头,搁下手里的书,语气温柔地哄她:“等等有蜜饯给你吃。”

    “侯爷哄小孩子呢?”

    徐颂宁笑出来,听薛愈道:“若是小孩子,不好好喝药掰开嘴就喂进去了,哪里还会哄。”

    “侯爷这样凶,日后若我们有了……”

    徐颂宁的话脱口而出到一半,骤然一停,只觉得尴尬不已,要接过那药碗一饮而尽,却被人牢牢按住了,她仰着眼,就瞧见薛愈直勾勾盯着她看,眸光幽深。

    第五十六章

    那碗姜汤僵持在两个人的手边,徐颂宁抿着唇:“侯爷?”

    薛愈仿佛是后知后觉地回了神,轻轻松了手,把那碗推到了徐颂宁唇边:“嗯。”她端着那碗,似乎是要一饮而尽,却又喝得极慢,唇贴着碗沿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吞,喉头轻轻滚动着,隔了良久,才把那碗放下。

    薛愈递了帕子给她擦拭唇边,那汤碗被他放到桌子上,她迟迟地擦拭着唇角。

    两个人之间静默着,徐颂宁有些懊恼不该提起那个话题,薛愈已经轻咳一声,温和至极地开口,缓解这尴尬氛围:“明日有空吗?我们去看一看父亲与阿娘他们,好不好?”

    那是他们成婚时候说过的,那时节徐颂宁提起过,说是要见一见他的亲人。

    “你见过了我的家人,我也要,见一见你的家人。”

    只是没想过,拖了这么久。

    “因为要收敛遗骨,迁入祖坟,修葺一事忙了许久,如今阿娘他们才得安歇。”

    他轻轻解释,不是故意怠慢她的,薛愈甚至有点想说,很早就想带你去见他们了,以我妻子的身份。

    然而他喉结上下轻轻一滚,终结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来,只是握起徐颂宁有些湿润的手指,抚慰似地捏了捏,因为怕她提心吊胆、牵肠挂肚,再想起孩子的话题来,彼此之间连亲吻也不曾有。

    “好,我去见一见阿娘他们,也叫他们认一认我,晓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徐颂宁看向他,语气轻柔。

    天还没有黑透,但是照进屋里的日光已经不多了,因为小夫妻在一处躺着,也没有人来不识相地点灯,薛愈只看见她一双眼,带着润泽的光,并不是很亮,但是清明着的。

    捏着她的手指渐渐收紧了,把她握进掌心,因为她怯寒,所以屋里的炭盆烧得火热,他们两鬓都有一些细细的汗,纠结在一起的时候显出缠绵不休的样子。

    徐颂宁像一捧温凉的水,不会冰冷刺骨,但也没有过分灼烫,恰到好处的温度,她这个人,她这副性情,都如是。

    薛愈于是深沉下去,掬起一捧水来用品鉴,指节搅弄出水花。

    她哭出声来,耳根烧灼红透,像是欲燃的榴花,也像天边染透的霞光:“薛愈!”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打着颤,手指抓着他披散开的发,连同足趾一起绷紧了又松开,眼眸湿润地看着他:“你个混蛋。”他扬起头来,笑出声,叫她气得更狠,被他亲上的时候恶狠狠咬他,徐大姑娘稳重的皮囊被扒了个干净,一股脑儿发出不知道藏起来了多少年的脾气,尝出一点腥甜滋味了才松开,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他唇。

    “晚了,已经咬破了,届时留了疤,被人看见,都晓得你是个伶牙俐齿惹不起的。”

    他笑得很不是个东西,要她在他身上荒唐地起伏,一双眼明明地看着她,叫她名字,从徐颂宁叫到缱绻的“阿怀”,唇齿清晰音色低沉:“那姜汤似乎是有点辣。”

    -

    徐颂宁和薛愈去拜祭他父母那日,是个微雨的天。

    一场秋雨一场凉,况且此时已至深秋。徐颂宁一贯是不耐寒的体质,在马车里也裹着大氅,薛愈握了伞:“若实在耐不住……”

    “已经让阿娘和父亲等了那么久。”

    她握上薛愈的手,两个人一起把那伞撑开。

    薛家当年罪不及先人,虽然杀了满门,祖宗陵寝也还没遭横祸,虽然荒芜过一阵子,但后来薛愈起复,渐渐恢复了庄肃的模样。

    于是先人们挨在一起,碑石林立,仿佛是摩肩擦踵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对小夫妻。

    伞沿罩在发顶,薛愈的肩头微湿,他想起和徐颂宁于此间相逢时候的光景,她为他的父母洒扫,而他隔了十二年,终得一拜。

    伞沿微微倾下去,点燃了纸钱,薛愈跪在垫子上,语调很低:“我其实是不信这些的,我从前都觉得,人死了,也不过剩下骨头一副,待到千百年后,也许连骨头也枯了,届时倘若无人记得,无人挂念,那就是真真切切地死了,什么也不剩下。”

    他手指轻轻触上那冷冰的碑石:“而且,倘若人当真死后有知,那么我薛家枉死的那些人,黄泉之下,该有多寂寞,多愤恨?”

    徐颂宁心里陡然漏跳一拍,恍惚意识到什么,这些话已经超越了寻常的亲密,他对帝王是一向恭谨的,哪怕曾在这冷清墓园里说过许多遍,但绝不会对除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再以这样的语气提起今天这样的话。

    “侯爷?”

    她微微偏了头,试图要看一看他的眼睛,可他已经转了话锋:“但无论如何,此刻我是希望他们在的,也希望他们看得到,看得到你,也看得到我,看得到我们在一起。”

    其实人死了什么都不在了,墓碑也不过是是供后人怀想,收敛遗骸也不过是安慰自己,徐颂宁心知肚明,也不信薛愈不晓得,可当真对上那墓碑的时候,心头却还是凛然肃穆起来,斯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宛在,依旧用慈和的目光注视着你,关怀你们如今过得如何。

    徐颂宁没见过薛愈的父母,哪怕见过了大约也不记得,但薛贵妃提过,薛愈与他母亲生得相似,那应该是个很温和的妇人,倘若这一切都没发生,也许他们成亲那天,她会坐在堂上,微笑着看着他与她拜堂,然后在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塞来一个大大的红包:“好了,你阿娘可不能说我对你小气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是笑着的,没有而今的墓碑林立,和身边人身上的累累伤痕。

    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第五十七章

    也许那一晌的秋雨实在太凉了些,薛愈将伞沿斜向徐颂宁的太多,且还自恃自己尚年轻,于是淋了半肩冷雨回去,被徐颂宁赶去喝姜汤的时候尚还不情不愿。

    也因此,薛侯爷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脸就红着,徐颂宁原本睡得昏昏沉沉,瞥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对,登时就皱了眉头:“侯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或者今日告假好不好?”

    薛愈摇摇头:“我这一年,已经告过两次假了。”

    “两次?”

    徐颂宁哭笑不得,看他有重重鼻音的样子,他则认真地与他数:“一次是与你成亲的时候,还有一次……”

    徐颂宁正踮着脚跟要触上他头,猝不及防被人低眉看一眼。

    薛愈是一双极秀致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该是满眼多情的,可他那份多情结了厚厚的冰层,飘飘渺渺地透不出来,此刻大约是病着,烧灼出轰轰烈烈的深情来。

    他微微后仰着头,嗓音哑哑的,捉住她的手轻笑:“不要靠我那样近,染上风寒怎么办。”

    被他guntang的手指握住的那一刹那,徐颂宁恍惚瞥见眼前人带些委屈地垂落眉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水润光亮,瘦长的手指捏着她下颌抬起她的脸来,带着薄茧的指节轻轻摩挲过她肌理,动作霸道,语气里却带些可怜:“徐颂宁,你总是会装傻。”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象,而薛愈显然已经忘却了“还有一次”才刚刚说到一半,系上鱼符离开了。

    徐颂宁缓缓坐回床榻上,抬手捂住脸的时候,她自己双颊上也正烧灼得guntang。

    这一日的天依旧不怎么好,眼看着已经近十月了,京城的天冷得早,风吹在脸上尽是料峭寒意。

    她原本计划着今日的行动,要算完这府上最后一笔烂账,也要给府上的人分发冬衣,要……

    结果尚未过午后,薛侯爷便被人送了回来。

    徐颂宁那时节尚在屋里算账,听见外面的吵嚷声时候,算盘正拨到最后一珠,就见阿清拂开帘栊进来:“姑娘,侯爷回来了。”

    “回来了?”

    徐颂宁没来得及拿大氅,就匆忙步出屋外:“在哪里?”

    阿清匆匆忙忙跟上她:“姑娘慢些,是因为起了高热,所以被人送了回来,周先生已经过去看了,不会有事的。”

    说着,把那大氅兜开展在徐颂宁肩头:“侯爷年轻,是不会有事的,姑娘的身体却撑不住这么寒凉的风的。”

    薛愈是被人送回了院子里,和徐颂宁算账用的书房隔了一段回廊,阿清给她裹好大氅的时候,她已经推门要走进去了。

    里面并没站着多少人,都是熟面孔,江裕正捧着纸药方从里头出来,看见徐颂宁,低头问好,徐颂宁侧开身子:“快去煎药吧。”

    她走到薛愈身边的时候,周钰正似笑非笑地在薛愈身边说着什么,瞥见她和阿清进来,那弯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肃立作严肃的模样,干脆便继续混不吝笑着:“夫人。”阿清和他点了头致意,听徐颂宁轻轻问:“侯爷是怎么了?”

    周珏嗤笑一声。

    “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不顾惜自己身体,逞英雄遭了罪罢了——这且都是今年第二遭了,上一遭在盛家……”

    他话音未落,薛愈已经咳起来,周珏要气笑了:“你少给我整这些,我才给你把过脉,难道猜不出你是心虚还是真要咳嗽?”

    他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阿清恶狠狠扯了袖子,把他人拉得一个趔趄。

    “我若狠下心来,配副哑药,或是把你舌头拔了,这世道也就清净了。”

    她手平直划过脖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只听周珏也压低了声音:“清姑娘,这世道里有这样多的魑魅魍魉,你偏偏要拔了我的舌头,什么道理。”

    两个人低声念念叨叨着,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于是又只留下薛愈和徐颂宁独处,她模模糊糊听了明白,他上一次告假是在年初,那时候为了从盛家池水里捞出垂死的她,隔了数月,又是为了她。

    “侯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吭声,只是在她坐在床边的时候,伸手揽住她腰,把脸埋在她小腹,热乎乎的鼻息透过衣料,她觉得有些痒,耳根很快红了。

    “侯爷,姑娘。”

    他语气很不客气地说着,因为埋头在她小腹前,所以声音显得愈发瓮:“别家的夫妻,也是这样称呼彼此的吗?”

    徐颂宁抬手拆他发冠,哄小孩子的语气:“你从来不叫我姑娘的。”

    “我成亲之前叫过的。”他在她小腹前把鬓角蹭乱了,徐颂宁抿着唇笑出来,他抬着头看她:“成亲后改叫了阿怀的。”

    他眼里是澄澈的光,两颊烧出红色,仿佛是羞于诉说少年心事的青年人,偏偏一字一句显出极厚的脸皮:“你怎么不改口呢?”他似乎有些苦恼,靠在她腿上仰着头看她:“别的人,都是叫郎君、夫君,或者字的。”

    “那么,我叫你秉清?”

    他的字是秉清,取自沈老太爷,老太爷半辈子以此为诫,给人取字的时候也不忘给予厚望,然而这名字太正经了,官场上叫可以,友朋之间称呼也足够,夫妻彼此称呼,叫上这么一声,似乎总有些古怪。

    薛愈被气笑了,扣着她手:“你明明晓得,我想要被叫什么。”

    她摇着头装不明白,眼看外头江裕叩门,要送来汤药,她起身要去迎,被人拉回位置,她低声:“要他们送进来,见你这孩子气的样子吗?”

    那声音愈低,她脸垂下去,依附到他耳畔了,轻轻地叫他:“郎君?夫君?”

    “薛郎?”

    那牵着她袖子的手终于松开,徐颂宁捧了药碗回来的时候,这人微微耷拉着头,昏昏沉沉要睡着。

    她把人轻轻推了推:“侯爷,起来喝药了,喝过药再睡,好不好?”

    可那人一动不动,似乎要等她来哄,徐颂宁扯着他一缕发:“薛愈!”

    她打了巴掌才要给甜枣,凑过去要叫薛郎,被人掩住唇不许说话,薛侯爷把那碗药接到手里,痛痛快快地喝下:“我早些时候,听人讲你幼时性子跳脱,还觉得只是说笑,如今才晓得了,徐大姑娘是温和宽厚的,阿怀是跳脱的。”

    她睫毛一颤,看着平日里温和精明的薛侯爷被烧得糊里糊涂,孩子一样坦诚。

    她不晓得在盼望着什么,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口问了:“那薛愈喜欢的是徐颂宁,还是阿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