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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粢盛丰盛,牲牷肥腯,纯善二童,望山神悦之。” 词罢,九岁的山子和七岁的梧桐便被族中两位长老从大庙中抱了出来。二人都穿着干净的素衣,晃眼看去纯净美好。 后面跟着他们的是大川,浓眉大眼,气质内敛,双手正托举着装有一对牛角的托盘,毕恭毕敬。 对山民们来说,祭祀用的牛角卜是让人敬畏的圣物,只有身份地位与威望皆俱备的人才有资格触碰。 而大川来托举牛角卜,是众望所归的。因为大川姓魏名川,因是家里的老大,小名便唤大川。他是魏老族长最得意最器重的长孙,学识渊博,才智勇猛过人,也是山民们均默认的下任族长。 “梧桐,我儿...”之前一直沉默的牛家婶子,在看见自家闺女被抱出来时,终于压抑不住自己,捂着嘴哭出来,“...我幺儿...她那么胆小的人...那么胆小的人...” 抽泣声一直没有停息,连同另一名小孩的阿娘。 “婶子,”花花顺了顺刘婶子的背,又挽起了半截袖子,深吸一口气,“梧桐出来了,我们动手吧。” 当时梧桐被几个山民抢走之后,花花和牛婶子就再也没见到她人。 牛婶子当时已经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花花就跟牛婶子出主意,等祭祀这天见着梧桐之后,就将她给抢回来。 当时牛婶子没有说话,花花以为她默认了的。 于是花花准备动手了。 但她看到牛婶子没有动,有点着急,她朝祭台上看去,两个小孩已经被抱了上去,开始捆绑了。 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再不动手等被绑紧了就失了时机。花花着急的扯了扯牛婶子的袖子,但牛婶子依旧没有动作。 “阿娘——呜呜——”祭台上的梧桐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慌的手脚发抖,完全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第一次,她没有听魏爷爷和巫医伯伯的话。他们要求自己要时刻保持微笑。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想笑,她怕,她好怕,她只想哭。 “......阿娘......”梧桐眼泪扑扑的往下掉,她朝台下看去,想找自己的阿娘,但是人太多了,她找不到。 梧桐旁边的山子却是一脸平静,只是紧握的拳头和微颤的身体还能看出他的惊慌害怕。 山子觉得自己的唇应该被自己咬破了,因为嘴里有血腥味弥漫,同草药一样,微苦。 山子想,对于自己来说,这算是一种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终年与药为伍,不用再面对家人无奈又失望的眼神,也不用再听到旁人的嘲讽或同情话了。 “点火。” 话毕,四下一片寂静。大家看着年巫师单手高举点火用的火棍,一步步踏上祭祀台。 “婶子,小梧桐要被烧死了!”花花心下焦急,看着台上的梧桐被吓得发抖,哇哇的哭,她的心跟着一抽一抽的难受。 “婶子,快,我们冲进去抢人!”花花说完,也不管牛婶子动不动了,她准备先挤开人群。她当时就选了个离祭台较近的侧面,他们若是绕过篱笆墙进去,只需要几步就都能到台上。 手突然被人抓紧了,花花脚步一顿,停下来转头疑惑的看向牛婶子。牛婶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手紧紧的抓住花花的,心如死灰般,脸上是认命的绝望。 ???自己的孩子都被快被活活烧死了,亲生母亲不去阻止不去抢回来,而是认命般平静的接受? 花花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大家的表情,大事已定的满足、对未来的期盼以及旁观的漠然,就是没有愤然的反对。 花花突然觉得这里好可怕。 年巫师已经站在了台上,手中的火把渐渐伸向木桩,越来越近。 花花知道,那木桩之前被人涂满了鹅黄的树油,若是火苗一旦接触到它,便会蹭蹭蹭燃起来,包裹木桩,连带着木桩上绑着的小孩子。 火把越来越近,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不要啊——”声音有点抖,但很大,如肃寂中一声惊雷,炸了大家个措手不及 而后全体哗然,也暂时止住了台上的最后一步。 见年巫师终于撤开了火把,花花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人出来阻止了,她就说,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人反对? 但松口之余,她很快便发现众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花花有点不解。 她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声音貌似好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花花惊得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你有意见?”年言站在台上,视线开阔。 是那个外来女,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现在灿黄小脸一副萌蠢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抓耳挠腮的焦躁得不消停,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呆顺与乖巧。 花花见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慢慢的带着敌意,她感到了害怕,本能的摇了摇头。 但一想到若是她也不阻止的话,梧桐她就真的要被烧死了。她还那么小,那么乖,每天都甜甜的叫她花花jiejie。 想到这里,花花心一横,鼓足了勇气说道,“不要烧他们。” 花花一直重复这句话,她知道烧他们不对,花花想说出理由来说服他们,可是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脑中一直是空白的,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