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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事终于有了个头,李宣眼睛一亮,直起身来。 “那可有找到这个叫兰青的人?”他语中带着点急迫。 “‘兰青’乃是化名,不过臣已经找到了这个人,就藏在花水楼里。”陆析钰答道。 李宣肩膀一松,像是卸下了一个挑了很久的担子,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可又突然想到什么,再度看向座上的陆析钰。 他有些纳闷地问道:“那这和姜曹两家退不退婚又有什么关系?” 折扇还在桌上,陆析钰手搭在扇骨上,指尖在上轻敲两下后。 “此事为暗查,不方便带很多人,只有顾易借着是臣好友能打个掩护,但若是真出了事,”顿了顿,他露出疲惫之色,声音也虚,“顾易那点功夫怕是能顾上他自己的安危就不错了。” 李宣算是听明白了,他这皇侄是想点姜二小姐去他身边贴身跟着保护他。但要是姜二小姐成了婚,整日在他身边自然不成样子。 见他脸色苍白,李宣喟然道:“你这身子,身边倒也是需要一个厉害的。那若是如此,朕直接拨一个禁卫乔装跟着你不就好了?” 陆析钰摇头:“没人比姜二小姐更合适。” 他把那日在花水楼门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蓉儿和藏在花水楼里那人的关系告诉了李宣。 这倒是让李宣有点意外:“朕还真是对尚书令的七寸不烂舌佩服得很,差点被他糊弄过去了。” 大概是利用了姜玖琢,陆析钰那点儿良心还在发挥作用,再度想起了她今日在福明宫外那不甘心到想哭的眼神。 他将扇子收好,沉吟半晌,懒懒地道:“圣上,其实姜二小姐这次去南边剿|匪,名不正言不顺了。” 极为漫不经心的语气,若不是因为话题转得略显生硬,李宣甚至觉得他就是随口说的。 都说姜家二小姐练剑多年,常年跟着姜闻远待在校场中,在一次比试中,甚至赢了姜闻远的副将。 这件事连宫中都流传过,李宣不是不知,姜家又出过一个救过他命的女将军,可他就是不愿授官给姜渊那孙女。 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想和先帝作对。 先帝不拘一格,开出准予女子为将的先例,他偏就不延续先帝做派。 本来他还有些过意不去,可今日在殿中看着姜家二小姐长得那么娇嫩,更生偏见,刚随军回来的人还能这么白嫩,怕只是躲躲军帐被伺候着的那个。 李宣哼了一声:“你也觉得应该给她个官职?” 许是觉得语气有些刻薄,失了皇家气度,他又假意轻松地补了一句:“名正言顺地跟在你身边?” 这话单拎出来这么一听,倒是怪暧昧的。 陆析钰开惯了别人的玩笑,冷不丁被皇帝开了这种玩笑,一下毫无防备了。 他轻咳一声,和他那一脸病色倒也相配。 但很快,陆析钰就拿出了体恤君王的做派:“臣不过是觉得,在姜家人和百姓眼里,圣上知人善用更能得人心。” 李宣顿了顿,松了口:“本来朕也是觉得你这身子恐是应付不了危险,才让你找到人后就交给大理寺去办,但现下这事朕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能不能名正言顺,总得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本事。” 这便是愿意给姜玖琢一个机会了。 皇帝已然让步,陆析钰自认对那小怪人也是仁至义尽,从善如流地谢过李宣。 就在他想问李宣要一封手谕之时,李宣忽然问道:“定之,皇兄身体可还好?要不要朕派个太医去好好瞧瞧?” 陆析钰复又改口,淡淡地答:“启禀圣上,父亲只是体虚无法出门,并无大碍,不必劳烦太医了。父亲也让我替他说一句,请圣上勿挂念。” 李宣笑了笑,只是那笑像硬摆出来的:“朕听说你前阵子也病了一场,实在是此案严重,辛苦你了。等这事结束了好好歇歇,到时朕派人陪你在掖都转转。” 陆析钰:“为圣上做事谈何辛苦。父亲的身子不适合在掖都常住,等案子结了,还是要回永丽城修养的。” 听着这些生疏的说辞,李宣嘴边的笑终于是僵住了,到底没提想让陆析钰改姓回李的事。 陆析钰装作没有看见,慢慢退了出去。 背过身时的那一瞬,所有笑意尽数褪去。 月色冷冷的打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摸了摸,从脸上蹭下一层盖着的粉来,随后指腹相蹭,面无表情地又垂下手。 来了掖都这么些时日,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父亲身上。 即便他们在永丽城待了那么多年,一回来,流言依旧像野火一样——安亲王的病早就好了,不过是靠着装病等待夺回皇位的时机。 人心啊人心,烂透了。 不过可惜,他们全都猜错了,错得离谱。 装病的人不是父亲,而是他陆析钰。 至于这皇位——更是没人想要。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随着那一下一下,陆析钰稳稳地踩实了步子。 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从他面前走过,隐在了墙角的暗影里。 四下无人,陆析钰轻轻走到那只小黑猫的身边蹲了下来。 两相对望,他率先伸出手去顺它的毛,极轻地念道:“如果我是父亲,定不回掖都。不过罢了,这不是给我碰上了吗?我倒想看看当年到底有哪些人躲在背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