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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今日真好看。”婉然夸道。她年纪小,府上多事,便连做客也少,可即便如此依然觉得这金陵城中没有人比得过自家叔叔。 “他今日娶妻,自然是要体面些的。”老夫人坐在上首,面上带笑,衣衫也是难得的鲜艳。 “侯爷龙章凤姿,城中世家公子百千,无一人能及。”说话的是皇后宫里来的宫人,今日国公府办喜事,如今娘娘就这样一个子侄,自是要关怀些的。 老夫人淡淡颔首却未接她话茬,她面上有些尴尬,也只能陪笑。要说这婚事,当初娘娘也很是关心,没想到老国公竟不声不响定了个小官之女,还是个退过婚的跛女。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祖母为你高兴。”迎亲前要听长辈训话,张信上前一步撩开袍角跪下。他样子沉静,倒全无迎亲的喜悦急迫。老夫人心中有些思量,却不欲逼他,取了礼冠给他戴好扶正,方叮嘱道:“新妇进门,你便算是成家了。虽言大丈夫言齐家治国平天下,然祖母所求不多,只盼你身边能有知心相伴之人,日后泉下我也能同你祖父父母有个交代。” 这话原该他父母去说,父母兄弟热闹闹送他出门去,如今到底冷清了些。 张信微敛的眸子轻动,只道:“祖母。” 老夫人扶在他肩上的手沉重,隔着厚厚吉服,都能摸到凸起的骨头。她心下叹息,想起他病时怀中的帕子玉佩,分明是女子贴身之物。 那日平章晨起来报说夜里吹了风犯了头疾,这病是几年前在凉州得的,后回了金陵她看的仔细便养的不错,不知怎么又犯了。细细一问,平章答那日也无甚事,不过是雍州的徐二公子来了封信。公子后来让我嘱咐长史备些节礼送去雍州,说是贺故人新婚。 她前后连结便想的大概,只当不知。如今到了这日,却难免告诫道:“往日之事不可追。前路如何,茫茫难测。你须知夫妻同心,只有相互扶持,真心以待才能走得长远。” 张信垂首默听,听到往日之事不可追时方有些怔忪,昔日今朝,面前并无他路可走,他即娶她已嫁,不过有缘无分罢了。他眼中若落花沉冰,双手合于胸前,拜倒在地,应道:“祖母一片慈心,孙儿明白。” 第51章 再见 冬去春来,六载轮回,转眼到了熙和元年。新帝登基,太后临朝,金陵城中风云变色。 “新帝年幼,柳太后垂怜听政。她不过二十五岁,一女子,因貌美得了先帝宠爱,如今竟担起这治国之事,我看这朝廷啊怕是要乱咯。” 消息传到雍州,此地镇守西境,本就敏感。辽人狡诈狠辣,国中动荡便会趁势南下。 “我听闻辅政之人有宣平侯,侯爷年少有为,颇有父祖风范。有他在,说不定能稳住局势。” 云门寺中,城中报更的僧人早便将消息带了来,明月听后便让阿乔去收拾行装。再过半年,待入秋之际,草木青黄不接之时,边境便会有战事。之后张信率兵出征漠北,将辽人打的七零八落,收复雍州兵权,继而权倾朝野。 阿姜进来道,“奴让小六去城中报了信,虎奴少爷知道您要回去,不知得多开心呢。” “说起这个。”明月笑道:“别忘了将他养在这儿的小羊带回去。:”阿姜哎了一声,也笑了,“可不得带回去么。” 当日他骑着这羊从城里来寻郡主,可把大家吓坏了。一问,是他从邻居家牵出来的,明月给他擦着汗,便听他气喘吁吁地求助:“达善爷爷要宰了它吃rou,我不想吃它,只能将它偷了出来,姑姑快救救它。” 后来明月送了信回去,将这羊买了下来。可他总怕被偷回去宰了,思来想去还是放在寺中安全,毕竟这儿的和尚可是不吃rou的。 回了城中,方娘子已在燕子巷,她是个细致人,又热心。当初生产,明月请了刘先生坐镇,万分妥帖,总算是虚惊一场。之后调养也费了诸多心思。她记在心里,对明月便多几分亲近。 车马入了燕子巷,还未停稳,便听虎奴清脆的声音唤,“姑姑,姑姑。”他被方娘子牵着,见着车马撒开她跑了过去。 小六叫了声虎奴少爷,将他抱起放到马车上,一撩车帘,明月便被他抱了满怀。小男孩儿扭糖似的在她怀里蹭,比上周目要娇气的多。 “你阿爹呢。”明月拍他不老实的屁股“去巡城啦,最近要多巡两趟呢。” 车停稳了,阿姜将他接过来,明月被扶下马,方娘子已走到近旁。 “嫂嫂瞧着气色极好,倒是比上次见要胖了些。” 方娘子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还没开口,虎奴便嚷道:“那是阿娘有宝宝啦,虎奴要有meimei啦。” “真的?”明月开心极了,拉过她手,往她肚子上看。 方娘子佯怒瞪了虎奴一眼,眼中带笑,略有些羞涩,点头道:“将将三月,想坐稳了再同郡主讲的。” “幸好我回来了,真真是好事,嫂嫂快别站着了,进去让刘先生看看,我也好放心些。”明月挽着她,阿乔嘱咐着台阶,一行人往府中去。 雍州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十月,兵马调动愈繁,城中太阳一落便多闭户。不久,前线传来消息,先时方向朝廷投诚的辽人宰相乌博又叛乱了,还联合了原先的辽人皇庭。事态急转直下,城中一时风声鹤唳。 这日月上中天,方娘子才等来夜归的丈夫。她迎上去,阿离衣上黑灰,脸简单搓洗过,仍留了灰印。她嘱咐婆子去灶下端热水来,回来时他已脱下外衣,坐在床边看着帐中熟睡的虎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