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桃
墨色浓云挤压着天,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雨点筛豆子似的坠进江水,顷刻消逝。 丝绸薄被从床榻一角滑落,露出半只光洁臂膀,朴善雨姿态慵懒。 文子轩屈指系紧腰带,偏头觑着她背影,随手点了支烟,继而接通电话。 “怎么样?” “人都送上去了,院长还在楼下等您。” “不见,让他回去后把事情处理干净。” “是。” 朴善雨倏地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前边的落地柜覆了层石英釉面,隐约倒映出她绰约身姿。 整栋私馆刷了红漆,雨水雾蒙蒙涮过墙面,潮气好似能钻进骨缝,惹得人关节酸痒。 身后软垫陷了陷,文子轩勾住她腰肢:“醒了?” 朴善雨眉眼漾出丝娇俏,懒懒道:“嗯……” “起来吃早餐。” “今天来不及了,马上要去公司,忙完还有家宴。” 文子轩挑眉,摩了摩她肩头,欲言又止:“……你家里人。”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见见我爷爷?”朴善雨扫视他几眼,故意打趣。 他松手朝后倒,斜斜倚着床头,似笑非笑道:“算了,我怕被一枪打死。” “别怕,真那样,我也会替你收尸……”朴善雨凑过去,嫣红唇瓣微嘟,钩子似的笑笑。 文子轩眼色沉了沉,抻手捉她,却落了个空。 男人从前胸口袋摸出手帕擦拭额角,一个劲朝楼上张望,半晌后才紧张地叮嘱:“走吧,晚上派人过来接,不要走漏风声。” 车子不做停留,点火驶出庭院。 朴善雨立在窗前,余光瞥见,托腮思忖数秒,撩起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我先走了。” 文子轩咬着烟,微眯起眼吞云吐雾,起身目送她下楼。 山道上枝叶密密层层,交错成一道天然屏障,挡住雨丝。 甫一拐进南湾道,朴善雨便正色:“掉头,跟上刚才出去的那辆车。” 骤雨跌落抽打沥青路面,迷潆一片。雨刮器左右晃动,如注水幕破开又聚拢,不远处霓虹灯晕成一小圈色块。 指间的烟冒着星点红光,连销了叁根,荔枝香堵在车内,腻得人心头发慌。 这几日,段北封的话始终萦绕在月季耳畔,追查当年的事就意味着和北芒山作对,而今的一切都可能付诸东流。 他手上还有她的把柄,不能cao之过急,要寻个万全之策。 月季狠锤了下方向盘,眉心紧锁成结,踩紧油门,车子箭一般飞驰而去。 攀上山道没有减速,心有怨气,一路疾冲进北芒山。倒进车库前速度太快,猛地磕到后面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车身剧烈晃了晃,这才找回理智。 须臾,她平复呼吸,下车扭头见到朴悯,心有余悸:“悯哥,不好意思,是你啊。” 朴悯绷直下颌,觉得她今日不太对劲,长眉轻抬,咬着左手拇指仔细打量。 “你自己开车的?” “嗯,近来用车多,还是自己开方便。”月季垂下眼帘,不知盯着哪里。 他微微拧眉:“先进去吧。” 朴悯撑伞,两人并肩朝别墅走,小花园落了一地月季,顺着泥水烂进土中。 “以后少开,让小李跟紧你。”他冷不丁开口。 月季讪笑:“我平时不这样,今天心情不太好。” “谁惹你了?” “没有谁,公司的事。” 朴悯古怪瞥向她,脚下一顿:“真想结婚?” 月季僵了僵,俯身钻进屋檐下,拂去袖口雨珠,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想好,看情况吧。” 朴悯闻言噱笑,雨伞随手丢在廊外,两叁步贴近她:“随便,反正你舍不得跟我断。” 她鼻腔释出轻哼,不置可否,大步朝屋内去。 朴悯跟上,手心滑过她腰线,刚想放肆,月季急忙捅他。 “舅妈。” 金悦打着哈欠下来,瞧见二人:“小六,月季,回来的挺早啊。” 月季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往沙发上一瘫:“今天不忙。” 朴悯还没坐下就被金悦顺手拉住:“小六,老爷子不肯吃药,你去看看。” “嗯。”他点头,遂往楼上去。 月季落个清闲,仰面靠在扶手上看书,心事却如同窗外的雨,连绵不绝,干瞪了半小时硬是没看完一页。 于是她放下书本,去厨房挑水果吃。捡了个软桃,轻轻一剥,就褪下半张桃皮,汁水充盈。 金悦见她无聊,打发她去书房:“你去书房陪世京吧,过会儿就可以下来吃饭。” 月季诧异,朴世京在家? 她吮了口桃,趴在书房外侧耳倾听,没什么动静。方才推开道缝隙,探进半个身子,书房温度极低,月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朴世京耳尖:“进来。” 他端坐在棋盘前,腰背挺得笔直。 月季缓步挪过去,一手还捏着半只软桃,侧面留下两处淡淡的指痕。 汁水晕湿了指缝,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抬眸见朴世京盯着她看,不由有些羞赧。 “世京哥哥,你又在拆棋啊。” 他乌墨般眸子微微阖起,夹了颗棋子敲了敲桌缘:“你还记得这局吗?” 月季目光掠过棋盘,再次吸去大半桃汁,点点头从容道:“双炮过河,杨官霖的绝招。” 吞噬尽果rou,她把光溜溜的桃核丢在一边,埋头仔细擦拭净白手指。 “嗯。”朴世京捻着唇角,“那场比赛很多年了。” “是啊,记忆犹新。” “你在摩纳哥也能看到这场直播吗?”他陡然扣下棋子,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月季眼皮一跳,敏感察觉到氛围怪异。 她揉着太阳xue,故作沉思状:“不大记得清了,可能是转播或者自己网上找的视频吧。” “是吗。” 朴世京眼中带笑,她却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 尒説 影視:ρ○①⑧.run「Рo1⒏r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