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
月季硬生生被急促地叩门声,从睡梦中拉醒,恍惚摸到手机看时间,才四点过半。窗帘缝隙透出丝缕昏黄灯光,整面玻璃颠簸不歇,她趿着拖鞋起身。 门外狂风呼啸而过,折断了好几根樱树短枝。 马承穿戴齐整,抱歉笑了笑:“月季小姐,天气不好,议长安排您早点启程去东京。” “今天?珠宝展还没开始呢。”她挑挑眉。 “这里人多眼杂,不便多待,小姐去东京还能游玩一番。” 人多眼杂?碍朴世京眼的恐怕只有姜朝吧。 “我知道了,稍等一会。” 合衣回到房间,再次揿亮手机,页面空荡。这是昨日朴世京带来的,月季还没来得及下载软件,想着落得几日清静也好。 烟火大会后姜朝不知发什么脾气,只身回了蝉天苑,一整夜没和她照面。出发时天色尚且昏暗,月季便没去打扰他。 庭院内隐隐传来诵经,她摇下车窗,不自觉跟着默念了几句。 由于天气原因不能乘坐飞机,自驾过去耗时很长。马承替她准备了薄毯,车厢左侧的酒柜里还有红酒和点心。 她神色倦怠,裹紧毯子阖眼休息。 马承瞥了眼后视镜,拧小了广播,清甜的女声正用英语播报天气。 “台风利奇马预计将在傍晚之前登录东京,请诸位市民做好防范工作,非必要不出门……” 窗外淅沥飘起小雨,姜朝别扭地咬着面包,指头搭在餐桌上来回敲动,暴露了焦躁情绪。 终于,他按捺不住,用日语随意问起一旁的侍应生:“月季小姐起床了吗?” “那位小姐一早就离开了。” “什么?”他腾地一下站起来,额角凸起条条青筋。 “马秘书交代等您用过早膳再跟您说。” “好啊,真是用心良苦。”他咬牙切齿,捏紧的指关节嘎吱响。 不等姜朝发作,岔路上多出几人,迎着罡风朝这边走来,为首的姜琨脸色阴郁。 他顿时偃旗息鼓:“外公,你怎么来了?” “你当然不希望我来。”姜琨不留情面。 “我……” “让你跟我来日本是学做事的,不是来潇洒寻乐子的。” “我知道。” “哼,你知道个屁!不要以为朴家赫给你点甜头就能高枕无忧了,北芒山那个老东西吃人不吐骨头,放松警惕的话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朝唇色白了白,嗫嚅着说不出话。 在车上昏睡了半日,下午总算赶到东京。 月季屈指顶着太阳xue,妄图驱散眩晕感:“马承,先不进市区。” “小姐要去哪?” “我想去趟八丈岛。” “可是……”马承为难。 “没事的,我在岛上住两日,珠宝展前找找灵感。” 马承犹豫道:“那我陪小姐去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你先去东京,收到消息就来接我。”她说着晃了晃新手机,不容置喙。 马承叹息:“好吧。” 送人坐上轮船,马承攥着黑伞立在原地,心头没由来浮现不安。舱头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他几乎是立刻反悔,下意识追了几步,不过徒劳。 驶出约莫半小时,月季这才出船舱透气。 甲板上游人不多,叁两个学生围在一起自拍,不远处还有个小男孩正缠着年轻mama要零食。 天幕淤积了大朵大朵粉紫色厚云,狂风和浑浊海面扭打在一起,掀起层层水浪,撕扯怒吼,吵嚷不休。 她瞳孔骤然放大,整个船舱似乎都在震荡。 “叮”的一声,伏加特掉落宽口杯中,两股酒液相撞,溅起厚厚一层泡沫。 朴悯舔了舔下唇,吞去半杯,冷不丁发问:“月季去哪了?” “她参加珠宝展去了呀,没和家里说吗?” 周礼留了个心眼,避重就轻打太极,视线扭向一旁,酒吧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朴悯眉心抑制不住微微皱起:“我是问——” 话音未落,楼上包厢踉跄下来个人。文子轩状似酩酊大醉,脚步蹒跚,保镖伸手撑住他胳膊,把人往外带。 垂眸思忖片刻,朴悯提脚跟了上去。 两叁辆黑车候在外头,文子轩前脚刚踏出嘈杂,后脚便恢复清明,眼底闪过一丝不豫。抖了抖袖口,摸出根烟点燃,心怀不忿地猛嘬两口。 要不是文媛,他犯不着和楼上那帮老东西打交道,偏偏文峰格外重用这个私生女,暂时动不得。 指间烟头随着心绪忽明忽暗,原地杵了半会儿,旁边的车门缓缓敞开。 朴善雨探出脑袋:“怎么了?” 他神色略微缓和,捻着烟笑:“没事,等急了吧?” “有点。”她走到面前,语气里掺杂了点撒娇的意思。 “最近没怎么去学校?” “嗯,项目挺忙,我得帮帮我二哥。”朴善雨掀了掀眼皮,捋顺额前刘海,“你怎么知道?” “小昌念叨的,你们关系不错哦?” 文子轩似笑非笑,一向阴沉的眼眸掠过几分审视,黏在她身上。朴善雨仍挂着笑,紧了紧后槽牙。 她面不改色道:“是啊,文昌是我很好的朋友。” 文子轩摁灭烟头,不露山水,闷声应了句:“我猜也是,走吧。” “嗯。” 两人重新坐回车内,朴善雨这才松懈下脊背,后颈一阵发麻。 她余光瞥向窗外,毫无征兆地撞见那双狭长眼眸,如同暗夜里蛰伏的毒蛇,只一口就能要人命。 不过短短一瞬,车子飞驰而去。 朴悯斜靠在角落,眉头蹙紧。 “不好了,出事了!”周礼叫喊着慌不择路地跑出来,一时迷了方向,找不准车。 朴悯斜觑着他:“搞什么?” “……月季出事了。”周礼咽了咽喉咙,脸色惨白。 “什么?说清楚!”朴悯一惊,诸多思绪抛之脑后,猛地揪住他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