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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心中没来由生出了些许的紧张,随即便从圈椅处站起了身。 陆之昀今日应是休沐,便穿了件颜色深黯的襕衫,发上也自是没戴乌纱帽或是梁冠。 可他的气场却依旧深沉矜傲,不可逼视。 自来京城后,沈沅是第一次见他穿常服。 男人仪容峻整,这襕衫更衬的他蜂腰长腿,比穿官服时少了几分端肃镇重,却多了些更近人情的俊朗。 得见沈沅后,陆之昀英隽的锋眉却是轻轻蹙起,只低声问:“沈姑娘?” 沈沅有些赧然,嗓音柔怯地回道:“陆大人……” 陆之昀进了雅间后,这房内,便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压迫感。 他深邃的凤目看向了那怯怯站着的纤弱美人儿,待示意沈沅再度落座后,却又问道:“怎么最近,总能见到你?“ 第7章 软腔柔调 这前门街算是京师比较繁华的街道,平日显贵云集。 单这条街上的商铺和酒楼,有近半数都是陆之昀的私人置业。 这些置业也不单单是为了盈利,而是方便他在各处设置眼线。 而这家酒楼的雅间,则被布置得很是清雅,颇有江南风格。 沈沅的身后立着一卷草海棠纹的小座屏风,一旁的香几上,小炉正冒着嫋嫋的青烟。 陆之昀深邃的目光仍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靠近看他,沈沅便觉,他的那双凤目还真是生得独特。 竟不是单睑,而是开扇型的重睑。 高挺的眉骨下,那漆黑的瞳孔也显得格外的深沉高鹜。 沈沅垂眸,很快避开了他的视线。 自小到大,她也没被什么人的眼神灼得心口慌颤过。 她来时还想着如果见到他,便要装的羞赧一些。 可如今看来,她属实不必去装羞。 陆之昀进室后,碧梧也明显被他的气场骇到了,她站在沈沅的身后,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而廖哥儿虽然日日都跟在他五叔的身旁,也没比碧梧的神色好看多少,他小小的身子坐在宽敞的圈椅上,两只小短腿还悬在半空。 陆之昀一进来,他便乖巧至极地将两只小胖手放在了膝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看着可怜兮兮的。 沈沅微启柔唇,终于准备回他的话时,廖哥儿却帮她开口解释道:“五叔,沈jiejie她中了暑热,刚才她差点就在外面晕倒了~” 陆之昀听罢,眉宇微沉,低声问道:“寻医师看过没有?” 沈沅摇首,柔声回道:“劳大人惦记,不碍事的。” 言罢,陆之昀未动声色地看了江丰一眼。 江丰似是立即会出了主子的心思,随即他便出了雅间,同外面候着的随从嘀咕了几句,方才归室。 沈沅也不想一直这么局促赧然。 便主动又问向陆之昀:“离午时还远着,陆大人来这酒楼是要做什么呢?” 沈沅虽是在扬州长大,但是抚养她的舅母却是苏州人。 祈朝还未建朝时,因着兵戈扰攘的战乱,苏州的许多商户便都跑到了扬州,以至于现在的许多扬州人要睡觉时,都会说句“上苏州”。(1) 罗氏cao着一口吴侬软语,便也教养着沈沅,让她自小便说吴语,她总说,女孩子还是讲一腔吴语更好听。 故而沈沅说话时,便是绵绵的软腔柔调。 江丰站着一侧,他能明显觉出这沈姑娘入了京师后,也是有意在控制着自己的江南口音的。 可话落时,那音调极软的尾音,还是听得人骨头发酥。 而那美人儿说话时,浓长的羽睫也在微微垂着。 含蓄矜持,可又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柔媚而不自知的美态。 江丰却见,主子陆之昀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可是他的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陆之昀掀眸看了一眼廖哥儿。 随后语气淡淡地回道:“他还没到十三岁,不到国子监入学的年纪,所以我今日准备带他看看这附近的书院。原本也想过给他寻个先生单独教他,但廖哥儿的性格有些内向,让他接触些同龄的孩子可能会更好些。” 沈沅微微颔首,做为回应。 她暗觉,陆之昀严厉归严厉,但是他在廖哥儿的教育上,考虑得还是很周全的。 廖哥儿却于这时又对陆之昀软声央求道:“沈jiejie以前也在书院当过夫子,五叔,您能不能让沈jiejie教我呀?” 孩童清亮的话音一落,陆之昀的神情似是多了丝兴味。 他低声又问沈沅:“你还在书院当过夫子?” 沈沅点了点头。 陆之昀又问:“哪个书院?” 沈沅柔声回道:“是大人曾经亲自提过字的,梅花书院。” 京中的许多人都看不起扬州的盐商,觉得他们只是财大气粗,胸无点墨的一些庶商罢了。 可实际上,扬州的盐商却很重视子孙的教育,很多实力雄厚的盐商都曾资助过书院。 梅花书院在巅峰时,曾经有一年,有四人榜上有名,在殿考中还曾出过状元郎。 而沈沅的夫子,亦是梅花书院的掌院袁猷,当年曾同还是巡盐御史的陆之昀有过往来。 故而陆之昀当年要离任回京时,便给袁猷的书院提了“梅花书院”这四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