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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肆想说“不疼”。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问出口,她就涌上来莫大的委屈,汹涌的泪意如潮水般袭来,很快眼前就模糊了。 她当然也怕,怕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萧持一见她泪湿的双眸,明明那么胆怯恐惧,却在顾念他的情绪而忍耐,心头微微揪起。 他将她揽到怀里,手掌从头顶顺到后背,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由上而下,再由上而下。 此时也有些悔了。 “是朕不好,”如果不是那一巴掌,恐怕他真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但唯有她,让他不敢伤害分毫,“对不起。” 他轻声哄着,前后割裂的情绪和态度泾渭分明。 但他自己清楚自己方才有多生气,得知她要跟霍岐逃走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过更极端的事。 姜肆一把抱住他。 “你掐我一下,我扇你一嘴巴,扯平了。” 姜肆埋在他怀里嘟囔一句。 然后又抬起头,有些后怕地看着他:“陛下,我以下犯上,伤了你的龙体,是不是砍头之罪?” 那双弯弯如月牙般的眼睛,浓情蜜意不加掩饰,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萧持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心暖暖的,又有些疼,像是虚无缥缈的风,攥不住,也害怕失去。 他会下意识质疑别人给予他的好。 姜肆眯了眯眼睛:“你舍得吗?” “不舍得对不对?” “纵然我以后不敢打你,但这一巴掌,也足够我吹很久的牛皮了。” 萧持拿她有些无奈。 “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一直这样。”姜肆眨了眨眼睛,“之前是因为太怕了,我不敢。” 萧持莞尔:“你有什么不敢。” “现在没有了。”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从前是不敢失去心中敬畏,但某一瞬间,我忽然发现陛下你也是一个普通人。” 萧持手臂一僵。 “普通人,会难过,会愤怒,会患得患失,会犹豫不定,纵然权覆天下,也有一些掌控不了的事情。” 他放开她,这次眼眸里是更为难以看透的深邃,良久后,他才开口:“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肆闭紧双唇,眼中突然酸涩。 ** 狂风大作,黑云翻墨,风吹屋顶,几块残瓦片被吹了下来,啪啪碎裂。 男孩有些困了,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 他看到女人点了火匣子,庙里的干草堆在柱子旁,也堆在他身旁周围,女人手执火光,哭得泪流满面。 “持儿,娘是逼不得已的,追兵快要追上来了,娘只能带着一个人逃跑……你的腿断了,娘保不了你……如果让他们抓到你,一定会对你进行严刑拷打,还会威胁你爹退兵……” 男孩五脏六腑像搅在一起,浑身传来阵阵痛觉,他张了张口,疼到发不出声音。 他躺在地上看着女人和孩子,看着火光慢慢坠落,看着女人推着孩子后背转身离去。 他想说……娘,好疼,好热,好难受,你回头看一看…… 他想说……他知道局势利害,明白利弊得失,为什么要欺骗他…… 他想说……为什么就是他? “娘……哥……” 大火燃起,在滚滚浓烟之中,他看到那对母子离开。 那对母子,仿佛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直到暴雨突至,有人将他从废墟中抱了出来。 ** “是师父救了你,是吗?”姜肆握住萧持的手,另一只手抚平他越皱越深的眉峰,“当时师父还在朝中做御医,他们想救活你,要挟你父皇退兵。” 萧持眼前闪过什么,大脑刺得生疼。 姜肆忽然踮起脚,迎上他双唇,温热与冰冷相触,彼此融为一种温度。 像久旱逢甘露,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舒缓,她退开的时候,他食髓知味追了上去,轻轻含住朱唇,品尝如蜜一般的甜意。 从榻上滚落,碰倒了烛台和香炉,带走了幔帐。 浓情却愈演愈烈…… 姜肆放下脚,看他眼中逐渐恢复清明,脸上火辣辣的,染了一层红晕:“就是这样弄的。” 萧持眼中还有一丝茫然,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下唇瓣,残留的湿热激发了身体里愈溅蓬勃的欲.望,只眼中还稍显清冷。 “为什么朕不记得了。” 姜肆像做错了事:“我用针,让你忘了那天发生的事。” “我怕你再想起来又会失控……”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必须得面对那些过往,等有一日你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就是从旧梦中走出来的时候。” 姜肆紧了紧手:“我陪你,一起。” 萧持心头一震。 所有想法都在脑中清空了。 他伸出手,将她耳际的发丝挑起,然后顺至她耳后,动作轻柔又小心:“朕还对你做了什么。” 姜肆别开视线:“没有了。” “那你脖子上的痕迹是哪来的?” 姜肆一把捂住脖子,摸了摸:“还有吗?还有呢?”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 那是姜肆第一次,听见他放松干净的笑声,什么负担都没有,什么背负都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