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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走了几步,千流急忙执剑挡住他,他却没看千流,而是遥遥对姜肆弯身行了一礼。虽举止有度,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无情的冷酷:“太后懿旨,霍夫人既为游老衣钵继承者,其医术自当精湛高明,如有空闲,可否为我家主子齐王殿下诊看一二。” 姜肆微顿,疑窦丛生。 太后怎么知道她是游为仙的徒弟?上次进宫,她并未将她放在眼里,这次却要她给齐王殿下看病。 姜肆不清楚当下情况,没有应声,千流倒是很痛快地将他一口回绝:“不可!” 千澜起身,眉头一皱:“这是太后懿旨。” “太后的懿旨也大不过圣旨,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又是齐王去太后跟前吹风,忽悠太后下的懿旨吗?警告你,这次跟哪次都不一样,霍夫人是陛下要护的人,把陛下惹急了,就算是先皇留下的旨意也护不住他,哥,你小心点吧……”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小声,咬牙切齿中又带了点无奈的祈求意味。 萧持登基后尊已逝先齐王为圣祖皇帝,所以那声先皇说的是萧乾。 千澜眸光隐了隐,没有说话,千流不理他,给姜肆引路:“姜医女,这边走。” 姜肆瞥了千澜一眼,见他双手握拳,黑眉紧蹙,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那视线不是落在她身上的,而是落在千流身上的。 她默默收回目光,近日被各种烦心事扰得心力交瘁,实在没精力再去管别人闲事,既然有圣旨给她挡了,她也不会主动凑趣。 尤其是那些人似乎还跟陛下不合。 她现在还自身难保呢,知道谁是绝不该惹的。 一路走出夹城,姜肆满怀心事,走得慢些,本以为千流要带她去养心殿,她还想刻意拖延一下时间,结果千流走的不是那条路,他带她行过几个角门,穿过一座御园,她终于发现路径不对了,叫住千流:“你要带我去哪?” 她本就吊着一颗心,时时不敢放松警惕,见这路越走越偏,心里已打起十二分精神,千流却对她道:“这条路是去含英殿的,陛下今日在那等您。” 含英殿?姜肆瞳眸一震。 她虽然对皇宫内设构造不甚熟悉,却也通过透读史书了解过,含英殿处于未央宫内,乃是各朝母仪天下的皇后所居之所。 而今陛下刚称帝不过数月,她没有听说他立过皇后。 或许,是陛下尚未登基前就娶过其他女子? 数数年月,陛下如今二十有六,早已过了男子适龄婚嫁的年纪,身边有个相扶相伴的正室妻子都不稀奇,之前她不在意这些事,也没费心打听过,如今一听陛下在含英殿,几乎是毫不怀疑就认为他是在“皇后”那,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被戏耍的愤怒来。 她不明白,倘若已有娇妻,为何还要招惹她,还要带她到含英殿来?是想要羞辱她吗? 寒风砭骨,姜肆背后却汗涔涔的,心中不由得苦笑,以他人做靠山向来都不牢靠,可她又期盼会有人不同,一次次充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最可怕的是明知遍路荆棘却无路可退。 单单入京几日时光,她已经被揉捏拿搓个干净,前路是刀山火海,后面是万丈深渊,好像没有人能救她。 姜肆揉着手心,咽下一口气,连同酸涩和倦意一起吞下去,到了含英殿跟前,千流守在一侧,将门轻轻推开,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她不由得往旁边看了一眼,殿前廊下的山茶快要开败了,蔫搭着脑袋了无生机,天空晦暗,层云罩顶,似乎在酝酿着入冬的第一场雪。 但远处能看到夕阳,在一片片斑驳陆离的金黄照耀下,红墙碧瓦跳跃着金色的尘埃。 一粒浮尘妄想与天搏,能有这片刻浮歇已是幸运了。 她决绝地收回视线,踏门而入。 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将最后一丝光亮也挡在了殿外。 里面未掌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昏暗,姜肆向前走着,忽然在一处屏风前停下脚步,旁边的琉璃金螭灯盏闪动着幽幽赤光,万里江山图上映出一道身影,明明未见其人,姜肆却从轮廓上认出是他。 只有他一人。 整个宫殿里没有值守掌灯的宫人,也没有她以为的“皇后”。 他坐在屏风后,手里拿着什么,像是独坐良久,在静静等候归人。 “想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 屏风后的人忽然出声,将姜肆从短暂的失神中唤回来,她浑身一震,抬起脚慢慢走到他身前。 一方小案,手持奏疏,案上有茶盏,没有热气。 姜肆没有附身跪地行礼,而是直直地站着看他,萧持坐得慵懒随意,明知人已到近前,却连眼都没抬,而是一直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奏折。 姜肆到宁愿他永远都不看过来。 可是等待的时间越长,内心就越煎熬,她心里清楚,陛下召她进宫,绝不会什么都不做,而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终于,萧持将奏折放下。 随着手中放置的动作,姜肆心口一窒。 萧持低沉地笑了一声,没有看她,却知她的窘迫,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危险的气息靠近,她低垂着头,目光紧紧锁在那杯清茶上。 萧持似乎心情很好,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一开口说话便让人胆寒:“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来含英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