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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 千流抬了抬头,迟疑一下,道:“属下听说,姜娘子原来的夫君,叫霍岐……不知是不是我们所知那人……” 男人手指沿着桌面上的纹路轻轻摩挲,半晌未再说话,过后不久才开口,仍旧惜字如金:“显国公亡妻的母族是?” 千流念叨一遍这句话,心里倒腾着这几层关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姓宋!” ** 半月之后,在回京路上失踪的皇帝终于有了消息。 丰庆十二年九月十四日,帝归卉州,太后大恸,哭不止,帝无恙,朝纲渐稳。 十五日,帝宣骠骑将军霍岐入宫。 秋风扫落叶,细柳绕清池,霍岐越过一排排柳树,随内监行至清池栈桥上,看到一抹玄色身影坐在栈桥边垂钓,快步走了上去, 还不到近前,就听那人问道:“道衍步履轻盈,何事如此欢喜。” 霍岐弯身行了一礼,复又起身,笑容难掩,只道:“家事。” 萧持没看他,目光始终落在水面上:“朕听说了,你寻到了你的发妻。” 霍岐一怔,似是没想到陛下竟会在意这种事,但他也没多想,近来,他确实逢人就想分享此等喜悦,现在陛下问了,他也没有隐瞒。 “是卫副将和韩指挥为臣求来的消息,不瞒陛下,前段时间臣委派二人去做陛下吩咐的事时,私心作祟,又嘱咐二人特地为臣寻找发妻,不过陛下放心,卫副将和韩指挥绝没有耽误正事。” 萧持放下鱼竿,太监总管张尧递上前一块沾湿的汗巾,萧持净了净手,转身看着霍岐,抬脚往外走。 霍岐转身跟上。 “你打算怎么办?” 二人行了一会儿,下了栈桥,霍岐突然听见陛下的疑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陛下是在问他对于这件事打算怎么办。 陛下何时对别人的家事也如此感兴趣了? “回陛下,臣打算不日便去清水县,把肆……把臣的妻子接回来。” “理应如此,”萧持轻点下巴,忽然扭头,稍带玩味的视线睇着他,“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霍岐皱了皱眉头,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陛下怕琅琊王氏那边不高兴?” 萧持移开目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讥诮,再说话却仍是那副莫不关己的语气:“琅琊王氏作何想法,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那陛下在担心什么?” 萧持背着手,看着前方碧波荡漾的清池,池中锦鲤来回游动,时不时跃出水面,萧持看向霍岐,眸中隐有深意:“朕只是好奇,你的那个发妻,甘不甘愿随你回来。” 说完,萧持继续向前走,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朕突然没了兴致,改日再找你垂钓,回吧。” 霍岐看着陛下背影,心头却被他那句话深深触动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他恍惚想起姜肆的模样,还有她的脾性,她的为人。 倘若他告诉她,他早在外面娶妻生子,姜肆就算饿死在外面,也不会随他回京。 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霍岐收起嘴角的笑,忽然没了初闻消息的兴奋。 半月后,清水县。 姜肆卧了一月的床,已经可以下地做些简单的活,但家中一应事务都轮不到她,只因为那个她在河边捡到的神秘男人离开前,给她留下了一个奴婢任她使唤。 奴婢叫疏柳,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干净利落,饶是姜肆再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经过这半月,都觉得有些离不开她了。 今日起来,姜肆左眼皮总是跳,弄得她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没有好事。 阿回一个人在院里玩,疏柳出去采买了,她有些不放心,披了件衣裳要出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阿回带了几分警惕与不安的声音:“你是谁?” 姜肆心中一紧,害怕又是宋成玉那个混蛋,转身抄起一把扫帚就跑了出去,刚踏出门槛,她却一下顿住。 院中站了一个人,锦衣玉冠,气宇轩昂,眉宇间多了几分肃杀之味,若不是熟悉的脸在冲击着她的记忆,她都快要不敢认眼前的人是谁了。 霍岐站在阶下,一把将愣住的阿回抱起,看着姜肆,笑着道:“肆肆,我回来了。” 5. 第五章 “你跟阿回随我入京吧。”…… 姜肆是个弃婴,出生在大雪天,当时魏国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的婴儿在草垛堆里放声嚎哭了一整天,没有人多看一眼。 乱世里没谁活得容易。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教书的姜子期把她捡了回去。 姜肆从小就惜福,她知道自己能在乱世里捡回一条命就是天大的幸运。 那时大魏已到暮年,战乱横生,礼乐崩坏,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更遑论读书写字,姜子期一介读书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私塾也办不下去,为了躲避战乱,孩子们都跟着父母逃走了。 姜子期为了养活姜肆受尽苦楚,他有读书人宁折不弯的脊梁,到后来也甘愿为一斗米而折腰,几年摧残下来以致病体支离,最后死在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里。 萧索凄惨到死,都没见到一点儿希望。 可姜肆却被他养得极好。 姜子期临死之前,把姜肆托付给打铁的霍柏山,以自己全部藏书作为交换,姜子期一生即便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有两不卖,一是不卖儿女,一是不卖书籍,到最后,他宁愿卖了所有藏书,也想女儿能有一个好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