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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月登时一惊,忙又将药碗夺过,汤药一来一回间洒出不少,“这冷的不好喝,我去厨房热一下。” 谈秋刚欲开口,舌根登时漫开一阵苦味直冲上来,只觉得胃中汤药上涌,止不住地犯呕,只得一手紧紧捂着嘴,另一手随意摆了摆,示意她自便。 阮月见状忙不迭捧着汤药离开。 谈秋紧着倒了好几杯茶,才顺着喉口将那苦味压下。他前几次都是能倒就倒,很少会喝这药,细想来唯有他刚醒来时,姜北慕喂了他的那一次才真正都喝了下去。 不过当时也未曾觉得这药能有这么苦。 谈秋其实也不打算喝这药,只是想着试试阮月想法,毕竟府中仆从对他的态度几乎可称得上是厌恶,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的厌恶是从何而来,阮月既已看到这一切,是否还会安安心心跟在他身边。 谈秋咳了几声,坐在镜前翘着腿微微晃着,一下一下地踢着桌脚,一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看着大门。 少倾,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谈秋支着下巴看向门口,见阮月面露难色,捧着药碗有些踟蹰。 谈秋见怪不怪道:“她们没给你热是吧?” 阮月叹了一声,有些为难:“我问了厨娘,她们都说已经没有多余位子给我热药了,若要等,就得等大家伙吃过午饭之后再去,但是这药哪能等这么久?万一药性变了……” 谈秋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让阮月将汤药放在桌上,努了努嘴笑道:“冷的刚好,麻烦你帮我把老爷喊来,就说我头又开始疼了。” 阮月久经风月,见状便知谈秋打算做些文章 ,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 这一回等的时间较之方才久了不少,谈秋躺在被褥间,身上松垮盖着大氅,一手支着脑袋侧躺,另一手颤着一缕青丝绕指尖打转,揪成一缕麻花。 片刻后,房门被轻轻推开,谈秋抬眼望去,却见阮月只身一人回来,阮月站在门外面色尴尬,看了眼谈秋,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谈秋这一回脸上的从容却有些挂不住了,他知道姜北慕忙,但平时他只要一喊头疼,姜北慕都会来看望他,更何况这一回姜北慕出去了好几天,谈秋亦是憋了好几天,就等着姜北慕来了自己好好纾解一下。 阮月眼见谈秋那张精致的小脸如河豚般越来越鼓,忙道:“老爷他很关心,只不过刚应酬完,还有许多铺子的事情要处理,暂时抽不开身……” 谈秋气呼呼地起身,身上大氅落下,露出他纤瘦高挑的身形,闷闷道:“这下我真头疼了。” 阮月见谈秋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她只觉得对于谈秋而言,好似只有姜北慕能挑动他的情绪。 阮月思索片刻,上前将房门关好,斟酌道:“我既跟了公子,自然是要为公子排忧解难的。其实要我看,老爷不一定是不愿意来,毕竟我之前在王公子府中,便常常见到他外出应酬一些商友,有时他也会带我前去。” 谈秋闻言依旧有些气鼓鼓,只用眼神探究地看了眼阮月,阮月会意继续道:“一般客商之间多日应酬大多是商谈一些大事,散了之后还有许多小事需要处理善后,况且姜家的产业虽兴旺,却也是初来这四方城。” “四方城虽与京城有些距离,但因其在江南富庶之地,往来客商十分多,故而城中商会势力亦是盘根错杂,姜家想要做大,必然得先同几名老商号打点好。王家商号便是这四方城中的大商户之一。” “这些我都知道。” 谈秋见阮月是真心想帮他,气倒是消了不少。 阮月见状松了口气,笑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男人嘛,总是扛不住那绕指柔的。” 阮月点到即止,并不多言,谈秋亦明白她意思,他知晓姜北慕忙,否则也不会几日不回来,只是刚好今日他看见了那小丫鬟对他的粗鲁举止,这件事可大可小,只消姜北慕一句话…… 说起来,谈秋是不信姜北慕对他的处境不清楚的,毕竟姜府之中,几乎所有的下人都对他不假辞色,更有甚者对他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谈秋轻轻呼出口气,起身将大氅重新系上,路过桌边顺手将汤药带上,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那就由我们去找他,反正他逃不了。” 谈秋愈想愈来劲,一路上恨不得小跑起来,屋檐边落下的雪粉打湿了他的青丝都浑然未觉。 让他喝冷药可以,那就让姜北慕亲手喂他。 “公子慢些,地上滑!” 阮月缀在其身后,一路快走加小跑。 谈秋却恍若未闻,熟练地跑至姜北慕所在的挽秋阁,挽秋阁与他的落霞小筑可谓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挽秋阁内院白雪被齐齐扫至墙根,屋檐之上缀了一串红灯笼,院中假山鳞次栉比,假山之下的小泉亦被人仔细破了冰,几尾红鲤正安静地伏在角落一动不动。 谈秋心中的不虞只是一瞬,旋即很快便释然了,那些家仆皆是看人下菜碟的,他的院落自然不能与姜北慕的院落比,甚至他们不将整个姜府的雪都堆积到他的落霞小筑就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 谈秋瘪了瘪嘴,冰凉的双手捧着犹如冰块一般的瓷碗,越过鹅卵石小径,朝紧闭的院门走去。 忽而,姜北慕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轻响,谈秋下意识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却见一道窈窕身影自房中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