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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小孩的声音骤然低下来,微微低着头,额角上的鲜血滴在石阶的凹陷里汇成了一小洼血,映照着他的脸,尖尖的下巴颏温顺地低着。 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身边还丢着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子,透过微微露出的口子可以看得见里面装着一两个已经干透了的馒头。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比这个袋子还要破,而且不合身。手肘和膝盖旁被小心地捏了起来,好盖过过度磨损出的破洞,裤脚在地上耷拉着,看起来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施舍的。 在门外跪了三天显然让他消耗很大,他的头不停地磕在门前的石阶上,不仅在石阶上汇聚出一汪血池,而且也让他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 孔渠从记忆深处翻出自己那点怜悯之心,问道:“小孩挺可怜的,不如就让他进来吧?” “不行。”方晏初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板着脸呵斥道,“你的好心还是留着给自己吧。——你是从哪儿来的?我可以联系警察把你送回去。” “我……没有来处。”他弓着腰,几乎是祈求一样地磕了两个头,“求龙游君收留。” 他看起来实在是可怜,但凡还有点人性的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不忍,连孔渠这种活了几万年的老妖精都动了恻隐之心。可方晏初却丝毫不为所动,四平八稳地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个照,甚至还有闲心跟孔渠开了个玩笑:“你看这孩子是不是跟公安网上最近发的那个走失儿童有点像?” 孔渠这种妖物的好心就算有也很有限,为一个孩子得罪多年好友实在是划不来,权衡利弊之后也就不再劝说,凑过脑袋来对着走失儿童的画像看了又看,怎么都没看出相似来。 “嘶——老方,你眼睛也不行了吗?别说人家公安网上这个孩子是个圆脸,你面前这个是个小尖脸,就是性别上也不一样啊,人家那是个小女孩儿!” “差别有这么大吗?”方晏初伸手点了点手机的屏幕,让它漂浮在自己身侧,抬腿迈出了门槛,在小孩的面前站定,“抬起头来。” 这孩子的脸倒是好看,已经完全脱出了正常人类十五六岁的青涩,脸色有些失血过多透出来的苍白,眉眼锋锐得像藏了把刀,但是看方晏初的眼神就像一盏明晃晃的灯,既明亮又温暖。 “你叫什么?”鬼使神差地,方晏初多问了一句。 “季千山,”季千山爬了两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小腿,脸贴在他腿上抬头看着,“师父我叫季千山。” “我不收徒弟。” 方晏初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季千山却像是看见了曙光似的突然开心起来,像是撬动了一块坚石一般:“没关系,师父,我什么都会做,不是师父的徒弟也没关系。擦桌子扫地洗碗做饭上山砍柴下海捉鱼我都愿意干,只要师父收留我就好了。” “后山果园还缺一个挑水的。”方晏初这话说得实在是没什么水平,凌云殿那个果园早就上了最先进的全自动系统,苹果树过得比人都滋润,还带听交响乐的,哪儿用得着人工挑水。 但季千山显然听不出其中的玄机,他抿了抿嘴唇露出一点笑意,拉着自己的布口袋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但跪了三天的腿早就麻木得没有知觉了,按照常理,现在他不要说站起来,还保持着清醒就已经是奇迹了。就算季千山是天赋异禀,不但能指引他找到避世几千年的龙游君,还能让龙游君收下他,也不代表他是个铁人。 也许是执着——孔渠觉得八成是报复——季千山居然也没有求救于他人,而是拉着方晏初的裤脚一点一点地爬了起来。 看着他沾满尘土和鲜血的双手抓着方晏初的裤腿边一点点站起来,脸上壮烈的表情就像是劣质影视剧里用力过猛的演员,孔渠的良心告诉自己应该心生怜悯。 ——如果没看见方晏初一边身不动膀不摇地维持自己的高人形象,一边紧紧拉着自己的裤腰带防止裤子被拉掉的话。 活该,叫你老端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 像方晏初这种长老级别的人物引进山门来的道童,自然有人去cao心他的衣食住行,几个道童在掌门的带领下把已经无力行走的季千山架走。 “小心点啊,别碰了!”掌门进山几十年都没放下二人转那点功底,给他个手绢当场就能给你唱个小帽,抬季千山就像面馆的伙计喊堂似的,又敞亮又大气。 “怎么又把他留下了?”孔渠跟着转身,转头望了一眼渐渐走远的几个小道童,把手搭在方晏初肩膀上问道。 意料之中的,又没得到回答,孔渠脸带笑意地偏头看过去,笑意霎时间僵在了脸上。只见刚刚还在逞英雄的方晏初脸色青灰,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颗大颗的汗从额角滴下来,眼神堪堪能在孔渠脸上聚焦,张了张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随后眼睛紧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胡同里顿时响起孔渠的骂声:“卧槽!天塌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开心ヾ(????▽??)ノ 希望大家多多捧场o( ̄▽ ̄)d 第二章 (二) “你可以再喊得大声一点,”方晏初倚在床上,低眉看着满脸讨好的孔渠,“免得道门那帮家伙不知道我快死了。” “哥,方哥,方哥哥,”孔渠尴尬地挠了挠头,双手在脸上搓来搓去,就是不敢正眼看方晏初一眼,“我哪儿知道你‘咔嚓’一下就倒了,吓死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