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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十分赏识的上司库珀在一次日常闲聊中无意间获悉,于是摸着后脑非常不解地问。 午间的咖啡厅人来人往,库珀手里端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隔过guntang的水雾挑眉看向亚瑟:“据我所知,你还是单身,麦考伊。……哦,无意冒犯,我并不经常插手律师们的私人生活。” 亚瑟默不作声地撕开一盒奶精,倒入咖啡杯搅拌均匀,贴身衬衫口袋中那一枚戒指硬硌着心口的皮肤。 “有个姑娘,” 他不认为这是个用来和上司攀谈的合适话题,便尽量三言两语简短地回答,“我想跟她结婚。” “但是她不答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年轻人总该满怀热情。” 好在通情达理的库珀并没追问,很快话锋一转,谈及了这次午间咖啡的真正目的,“不过,我更希望你可以把这份热情分给客户,哪怕只有一小部分……顺便问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养个宠物?” 亚瑟的眼皮神经性地一跳: “宠物?” 库珀严肃颔首。 “你可以养只猫,养条狗,或者别的什么软绵绵毛茸茸的小动物。或许它们能让你看起来柔和那么一点儿。……当然这只是个建议。” 他垂眼看了看腕表,提着红茶起身,单手按上腰间的西装纽扣,经过亚瑟身边时略作顿足,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说老实话,麦考伊,你的能力无可挑剔,但别总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 亚瑟满脸迷惑地仰起脖颈,闷声不吭地喝光了杯子里所有的咖啡。加多了奶精和糖,甜腻到发涩的味道尝起来跟以往不太一样。他无动于衷地舔了舔唇角,把咖啡杯塞进垃圾桶,手臂间搭着外套快步回到了隔壁的事务所。 布雷切特跟往常一样比他先一步结束午休,此刻踩着高跟鞋一派精明干练地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他走近便很快调整表情露出一抹微笑。 布雷切特史密斯,被分配给他的私人助理,是一名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法学生,目前正在事务所实习。 对亚瑟而言,她的工作水平无可挑剔——他的每一项指令她都会兢兢业业地完成;他讲的每一话她都牢记在心;只要工作时间结束后他选择留下加班,她一定也会风雨无阻地跟着办公到很晚。一年前亚瑟曾在实习期间给库珀当助理,跟她出色的能力相较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 “半个小时以后有个预约,对方是一位来自美国的政客。” 布雷切特侧身替他打开办公室门,“昨天你交给我整理的文件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顺便说一句,你的方案构思总能让我获益匪浅,非常感谢。” 亚瑟收回目光,轻点了一下头。 意识到他即将关上门,布雷切特情不自禁地按住把手,略作迟疑大胆地提议,“作为回报,伊恩莱斯,我能不能请你喝杯咖啡?” 她总是喜欢称呼他“伊恩莱斯”,尽管他隐晦地提及自己更习惯于“亚瑟”这个名字,可她仍然坚持说:“大多数人都叫你亚瑟,我想……来点儿不一样的。” 亚瑟没再坚持,即使他心里总感觉有些奇怪。 “对不起,我不喜欢喝咖啡。” 这当然不是真的,近日来他最爱喝咖啡了。 布雷切特只是失望了一瞬,毫无障碍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亚瑟控制不住地想到,倘若换作佩妮,肯定又要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责备又无可奈何地告诉他“你又说谎了”。 ……佩妮。 他站在高亮的光束下睁着眼睛,凛冽的目光黯淡下来。 衣袋里的钻石戒指一瞬间隐约散发起guntang的热意,灼得他心跳开始变得不再均衡稳定。 布雷切特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不大自在的表情,握着门把手的指节深弯,嘴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沮丧于他的拒绝。 亚瑟无端地想起了不久前库珀给他下定的评价。 内心一阵挣扎,他转过头去重新面向布雷切特,强迫自己尝试着放缓口气: “我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或许有一点儿,但算不上什么教人头疼的毛病。” 布雷切特促狭地对他挤了挤眼,“事实上,我还算挺喜欢你‘不近人情’的样子。”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紧咬住下唇,怀抱着塑封资料夹的手臂收紧,不动声色地凑近他: “伊恩莱斯,你想不想跟我约会?” 亚瑟迅速掀起眼帘,神态凝固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眼前的情景。 “……非常抱歉。”他只能这样说道,言辞低缓而温和。 遭到拒绝的窘迫和难堪让布雷切特涨红了脸,她强打精神意料之中地笑了笑,不多做纠缠转身本想离开,脚步忽而一顿,复又转身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为什么?” 她眼底滚漫着水雾,倔强地振振有词,“你还是单身,我知道,我也一样……” “你不知道。” 亚瑟叹了口气,一只手按上神经性抽跳的额间,指骨在薄如纸的苍白皮肤下转动,一部分陷进了淡金发隙,“有个女孩儿,我爱了她十年。” ——天真执着,义无反顾。 生活周而复始,除去布雷切特意外地和他成了朋友以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太大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