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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谈心 霁月楼一如韩素娥离开时,摆设分毫不差,就连那日早晨她临走嗅过的一株木芙蓉也静静地插在原先的白釉瓶中。 只不过那时深秋,现下已是初春,芙蓉早已枯萎,只余一枝光秃秃的杆,凋零的花瓣静静躺在桌上,素娥推开窗子,外面的徐徐微风渡进来,卷走干枯的芙蓉。 “姑娘,这是刚折的。”檀香从身后走来,递来一束新鲜的花草,嫣红里透着玉白的海棠,枝叶上还滚着清晨的露珠。 素娥抽出白釉瓶中的枯枝,将海棠慢慢簪进瓶口。 “父亲回府了吗?” “大将军凌晨从宫中回来,辰时半又匆匆走了。” 辰时半,那不就是没多久前。 “是去西郊军营么?” “听说是。” 素娥想着进宫的事,关于水路图泄露,不知皇帝会否相信父亲的说辞,她那舅舅本就对父亲心生忌惮,若是想治他的罪,让他担着这污名,这便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她想来想去,也不知皇帝究竟会怎么反应,索性不想了,就算要治父亲的罪,也得看看他在西北边境和洪灾瘟疫一事中立下的功劳。 不多会儿,东院的婢女来通传,说长公主找她,素娥便赶往母亲那里。 她知道母亲该问自己了。 一进母亲的院子,素娥就见兄长也在,他站在母亲身旁,正躬身同嘉敏说着什么。 听见她来,两人皆望来,素娥先是和哥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后者递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好自为之。素娥知道这是哥哥的提醒,看来母亲是不问出个清清楚楚不会罢休。 她心中微微叹息,无意与母亲打含糊,决定速战速决。 见她走近,嘉敏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笑意,唤素娥走到她跟前。 “昨夜睡得如何?” “睡得很好。” 嘉敏点点头,指着长桌上的早膳。 “先坐下用膳吧。” 一顿饭很快吃完,仆婢撤掉桌上碗碟,又上了清茶。 嘉敏慢慢掀起茶盏,撇去汤中浮沫,浅饮一口。 “如今京城里又流行这种安溪铁观音了。”她说,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闻言,素娥也饮了一口茶,慢慢一笑。“是啊,才过去几个月,时兴众人喜饮的茶又变了,我走的时候,那会儿还兴庐山云雾茶。” 嘉敏抬眸打量素娥半晌,突然转头吩咐白芷屏退所有仆妇。 人走后,屋里只母子三人。 见状,素娥放下茶盏,双手交叠在膝上,望着母亲。 “母亲,您有什么想问的?” 素娥下了决心,关于她离家的种种,只要是能说的,她都会告诉母亲。 她做好了准备会被母亲刨根问底。 岂料嘉敏只是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儿,倏地启唇一笑。 笑意是极淡的,却又几分释然。 她没有提问,而是开始回忆起往事: “为娘突然记起,去年初春你刚从病中醒来没多久,瞒着我去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寺庙,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只为了解一个无双棋局。” 嘉敏唇边含笑,目光悠悠落在一株斜进窗来的春桃。 “那时你问我,可识得镇北王世子谢景渊,我没什么大印象,却同你说起了与他相关的另一人。” 素来听闻那小公子卓尔不群,如良金美玉,彼时她只是一副惜才之心,随口便提了一提,哪想到如今那人竟然同自己的女儿有了牵扯。 嘉敏笑意渐敛,微叹一声,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造化弄人,却也说不清楚。 她没说太多,但素娥已经听出来,母亲必定是知道了救下自己的人,更甚者,早已猜出谢景淞的身份。 将军府被围封的那段日子,频频向府内递信的人,逃不过母亲敏锐的目光。 若是非亲非故,怎能让谢景渊甘冒危险,并驱使他的手下替自己办事。 素娥稍稍紧张起来,担心母亲会不喜,一眼不错地看着母亲,忍不住出声请求:“母亲,他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不得已为之,若非他施救,我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她不知母亲到底猜出多少,犹豫着恳请道:“还请母亲……替他瞒下此事。” 嘉敏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素娥不明白母亲的态度,一时攥紧了指尖,偷偷望向哥哥。 韩沐言收到她求助的视线,无言地冲她摇了摇头。 似乎察觉到两人间的互动,嘉敏开口,让韩沐言也出了屋子,一时间,只剩母女二人。 过了许久,嘉敏慢慢搭下手,目光悠悠落向远处,神色有些怅惘,胭脂仔细描绘过的精致朱唇轻轻叹息着: “说起来,今年你便及笄了。” 她转眼看着女儿,细细打量过对方凝脂般的肌肤,皎月般的面庞。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欢他吗?” 说完这句,嘉敏似乎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多余,低低一笑,自顾微微摇头,又换了种问法。 “不对,我是说,喜欢到非他不嫁吗?” 面对这一句过于直白的问话,素娥怔在原地,脑袋空了一瞬。 母亲温和又认真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涌入她的脑中。 母亲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