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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从未要求得到什么结果。” 能与他相遇,便足够了。 江璇芷很是不解,有些愕然,喃喃出声,“为什么呢……?” 既然喜欢,何妨一试? 为什么…… 听到她穷追不舍,素娥并无不耐,只是笑了笑,隐隐透着无奈又苦涩。 前世的一幕幕交替出现在眼前,她的选择,她的执着,她的坚持。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重活一世的她怯懦了,退缩了,不再有强求的勇气了。 “就这样,到此为止吧。” 翠色茶汤中浮沫上下翻滚,像被吹皱的一池春水,素娥恬静地垂着眼睫凝视着,神色柔和。 这是早在昨日,她就想好的事情。 清醒,克制,不过多纠缠。 他还留在汴京中的日子,就顺其自然地相处,她这样与自己约定。 肯定仍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但素娥允许自己做的,也只有将他当作相熟的朋友对待,把这份悸动深藏在心底。 等他离开汴京,回到燕北,时间一长,她就能忘了他。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相识不过三个月,黄柏于她,她于黄柏,大抵也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从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所以黄柏的不冷不热,他的不解风情,并没有让她很失望。 只是……有一点点不舍罢了。 相对而坐的江璇芷静静地注视着她,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姑娘,看懂了韩素娥眼中的清醒,也看懂了她努力压抑着的失落。 正因为如此清醒,所以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向自己坦诚自己的心意吗? 江璇芷暗自叹口气,扭头看向窗外扶疏花木。 碧云斜,山泼黛,秋水如镜,红树疏黄。 秋风袅袅,那样多情,染得枫林艳丽,也那样无情,将红叶吹落一地。 ~ “你当真要那样做?” 僻静的院落中,水榭之中,坐着一人,半倚在廊椅上。 一袭妃色绸裙,身姿曼妙优美,饱满的身形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正是慕泉居未露面的东家,袁姝。 她手上端着一个瓷碗,一边优雅地将鱼食撒入水面,一边轻声同一人说话。 与她交谈的不是别人,正是借故离群的景阑。 “我没有耐心跟她慢慢耗,”景阑不再是温润公子的模样,神色冷冷,眉间隐有不耐,“对付难驯的烈马,只能让它吃些苦头了。” “呵呵,”袁姝葱指掩唇,戏谑道:“你竟敢把将军府的贵女比作是牲畜,好大的胆子。” 景阑神色不变,口中轻嘲,“过了今日,她就算是将军府的贵女,也不得不低头。” “可是……”袁姝难得有些迟疑,纤细的指轻轻拈起一粒鱼食,“那可是毒蜂,毒液可腐蚀肌肤,若真的伤到韩姑娘,势必会毁了她的容貌。” 那么柔嫩的肌肤,那么美丽的娇靥,想一想,便觉得可惜。 却听景阑轻笑:“这样不是正好吗?” 他看向她,无比温柔,眼角泪痣如血玉滴,熠熠生辉,绮丽迷人。 “她毁去了容貌,从此便失了最大的倚仗,才会被我的不离不弃打动,然后死心塌地。” 一切,正合他意。 “你真是对她……”袁姝似被他的疯狂惊怔,有些哑然,“毫无半分怜意。” 秋风突然萧瑟起来,凉意蔓上她全身,染了丹蔻的指拢了拢领口。 “我以为你好歹有些在意她。” 所以才会如此不甘,激进,出此下策。 只听一声轻嗤。 仍旧是那副凉薄的口吻,“世间女子,不过如此。” 那双柔情似水的琥珀色眸子映着碧空如洗,秋水潋滟,是极美的景色,但唇边的笑却漫不经心,一片沁凉。 世间女子,不过如此。 若说不同,要么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要么孤芳自赏,骄傲矜持,大抵逃不过个娇嗔痴怨。即使出众,也会仗着容貌与身份目中无人,纵使有些学识,也只会拿来卖弄,其实内里空空,毫无生趣。 再高贵,再美丽,再聪明,也只能作为男人的附庸,逃不过被把玩观赏的命运。 一想到那个让自己屡次退败的人,景阑眸色就深暗几分,如漆黑渊薮,翻腾着万劫不复的狂意。 挫败感顿涌,他只觉郁气凝于胸腹,无处发泄。 看也不看身后之人,景阑冷冰冰丢下一句“照我说的做”,而后拂袖而去。 妃色的身影仍旧坐在水榭边,没有起身相送。 良久,响起一阵声音。 “噗通”“哗啦” 绘着纹路的瓷碗被狠狠砸入水面,砸起一朵四溅的水花,砸破水面的平静,涟漪一圈圈荡开,惊得鱼群哗然散开。 袁姝起身,对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手下,面上云淡风轻,语气也平静如常: “照他说的做,不过——” 长久的停顿。 手下小心抬头,见那双素来风情万种的眸子竟染得比枫叶还红,丹蔻长甲紧紧扣住廊柱,几乎劈裂。 袁姝的冷静之下,是气得发颤的身躯,面容隐隐扭曲,表明她正极力压制着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