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昇衍拿着从旅馆借来的酒杯往回走时,便看见一个人坐到了他的帐篷前,他脚步一顿,便如同被冷风冻住,久久没再往前。 陆向晚将头发挽在后脑勺,海风带起碎发张狂,可人却安静到了极致,在狂啸的风和浪里,定格在了昇衍的世界里。 这段时间他的烟瘾犯得很常,烟也是随身都带着,可他却没有再抽一根。 此时他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倒腾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火点了好几次才点上,可他仍旧没有吸,香烟夹在指间,垂在腿边,火星便在风中明明灭灭。 昇衍就这样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一处,突然觉得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平平淡淡,又叫人无能为力。 他让人把当年留底的诉讼材料都翻了出来,当年起诉人的名字,昇志国,是他的爸爸,告的是对方抄袭并侵权,侵的是他mama原创设计的权。 真凭实据放在他面前,他却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突然嘲讽般笑了笑。 昇志国的声音就像个公事公办的领导者,“周一开庭,冯老跟我说了,我们几乎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就凭几张手稿和当年的一些稀碎的证据,根本不可能告得赢我们。 倒是你,你看看你在酒吧认识的什么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结束后香港挂牌的事必须立刻上轨道,新闻舆论那方面我会给你把屁股擦干净。” 昇衍一句不吭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话,在对方闭嘴后他才开口,“你大概搞混了。” 昇志国:“什么?” 昇衍:“我跟你不是一类人。” 昇志国:“你什么意思?” 昇衍:“你为了你的事业能把你女人过世后的剩余价值都利用得一干二净,可我却只想我的女人笑。” 他把电话挂掉,指间一烫,烟已经燃尽,远处那人也已经起身离开。 他没有动,反而原地坐到了石阶上,又点了根烟。 * 冬天的夜来得早,陆向晚洗完澡坐在床上,阳台的风吹得玻璃门不停作响。 她忍不住打开门,看向沙滩上那微弱的一丝光亮,看来酒瓶的主人已经回来了,希望他的帐篷扎得牢固一点,这冬夜实在有些冷。 这晚陆向晚睡得不太踏实,临海的风和浪都大,她梦里面的冬和夏有些混淆,直到五点多她醒来,被窝外的手冰凉,才又回到了现实。 这一醒便再也睡不回去,她又起床,披上羽绒,走出阳台,看向那顶孤独的帐篷,灯依旧亮着,帐篷依旧扎实。 此时的天仍旧是黑的,她站在阳台被风吹了好一会才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已经将近六点,这时天比刚才亮了一点,是将醒未醒的深蓝。 她在羽绒里再套了件毛衣,再次带上相机出了门。 清晨的凰岛出了风声和浪声外,万籁俱寂。 陆向晚踩在沙子上没有一丝声响,她朝着那唯一的光亮走着过去。那张渔夫椅仍旧摆在帐篷前面,地上的酒却没了。 陆向晚没有再走近,而是在帐篷不远处挑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从远处看,仿佛一个原本孤单的人多了一盏暖灯,也或许是一盏孤灯等来了一个人。 陆向晚屈膝坐在沙子上,将头埋在膝间,好挡一下潮湿的海风。 天是在六点半左右开始逐渐亮的,灰蓝色铺开的天空,陆向晚抬起头,正好看到海岸线处透出一丝亮眼的光。 上一回她看日出的时候,身旁的人和她说,东升西降,日出夜落,生生不息,是他名字的意思,象征的是希望。 昇衍。 陆向晚在太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在沙上勾下了最后一笔。 她在原地再坐了片刻,转头看向帐篷处,没有一丝声响,也是,谁会在这样的天起这么早。 在陆向晚离开了些许时间后,帐篷的拉链从里拉开,里面的人走出,停在帐篷不远处。 他穿得很少,衣摆被风吹得鼓鼓的,他站了一会,然后蹲下,在沙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才起身离开。 昇衍、陆向晚。 风很大,没多久沙滩上的字很快就被吹散,不留痕迹。 第十九章 二月份的草瓮村冷得滴水成冰。 草瓮村地属巴蜀地区,隐在半山腰,山路原始难行,偏僻且落后。 村里只有一间小学,三间课室,泥砖结构裸露,课室前一块空荡荡的泥地就是cao场,而学校一共只有8名学生。 陆向晚来草瓮村支教已经将近两个月,现在已经习惯了每早裹着羽绒服在cao场压水洗脸、折柴烧水的生活。 当初起诉旭日的案子,庭审过程比所有人以为的都长,整整一个月才最终敲下定案的法锤。 陆向晚在终审前半月辞去了老师的工作,袁院长劝了几次,说出国学习的机会难得,一颗惜才的心都在替她感到可惜,可最终陆向晚还是没有留下。 在案子败诉后的一周,她便收拾好行李,来了这里,当起了支教。 这个巴掌大的学校只有两个老师,陈响是在这土生土长的本地村民,高中以前都在镇上读书,大学成功考了出去,毕业后在外企工作了两年,最后还是辞掉工作回家乡当老师。 在陆向晚来到学校报到的那一天,陈响和她说过一段话,说他的家乡很穷,以他的力量没办法让村里立刻脱贫致富,但他可以把这股力量种下,种在一群群和他同样出生在村里的孩子身上,或许以后能结出成倍的果实,周而复始,才能真正地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