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棉花糖（下）

    他勾起秦枕的头发放在指尖缠绕，吐出的一字一句却让秦枕即使蒙住了自己的耳朵，依旧残忍地钻入了她的心底：“帕塔亚最开始做基因改造，是想要更加靠近‘神’。即使同为碳基生物，神的躯体比帕塔亚原生人种完美了太多，这也是现在rou体崇拜的来源。神的存在，让每个帕塔亚人对于完美的人类有了一个具体的描述。只是，放肆的基因改造最后带来了灾难。王室陷入统治危机时，只能再次用神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他们说，神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神也是完美的。神离开我们，才让帕塔亚人遭受基因崩溃的惩罚，只要能找到神国，一定能够找到治疗的方法。利用信仰获取更多的利益，这是统治者常用的把戏。

    “但是，民众不知道这是一个可能无法实现的谎言。在死亡的阴影下，他们抓住了唯一的希望，他们开始探索宇宙，直到找到了地球。地球人的基因于神留下的记录相符合，并且能够完成基因替换，拯救帕塔亚。

    “做基因实验的时候，科学院和王室牺牲了很多人的性命。而帕塔亚的统治基础是建立在王室对于科技的绝对掌控之上，他们热衷于表述自己为神子。利用神留下的言语鼓动着整个帕塔亚不断探索宇宙，维系自己的统治。王室隐藏了神关于地球的所有表述，把地球改写为神国，以此转移民众对于皇室的愤怒。他们的谎言太成功，将神彻底塑造成为了民众心中高不可攀的全知全能者以及黑暗之中唯一的救赎。

    “如果民众知道他们入侵的是‘神’的故乡，鼓舞着他们前行的信仰会崩溃，他们会认识到所有的苦难都源于王室的自私罪孽，帕塔亚社会之间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矛盾一定会爆发。

    “王室在明确知道与地球的出现了不可调和的血泪仇恨且自己已经处于道德低谷的情况下，如果继续保留地球的文明，那么总有一天，这些被隐藏的罪恶将被复仇者掀出，最终是谎言被揭破，威胁他们的统治。神来自地球，没人能够肯定这里会不会再诞生一个‘神’，王室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彻底毁灭地球，是维持谎言的唯一办法。”

    “塔西佗陷阱……”秦枕的声音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话语的苍白无力，“这明明是错误的。”

    克因斯对于她口中奇怪的名词微微扬起眉，秦枕抓着他的手臂，颤抖着嘴唇挤出来一个极为难看的表情，强撑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说道：“地球的一种说法，一旦皇帝成了人们憎恨的对象，他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

    对于王室而言，因为实验的残酷而出现的血海深仇和地球人未来的潜力都是他们必须要毁灭地球的原因。而普通人被谎言所欺骗，统治者即使知道这是个谎言，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避免进入公信力丧失后的难以为继的情况，只会一步步将谎言化为现实。

    克因斯在逻辑上是正确的，地球太早暴露了自己，以至于在这次文明之战只最终毫无还手之力。“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来到了陌生的世界，在回不去故乡时，努力想要传递故乡的文明，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只是没有预留到，世界会是这么的残酷，这仿佛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当年那位地球人降落在帕塔亚帝国时的刹那，就决定了今后所有的走向。

    如果他没有去到帕塔亚，他们就不会有高速发展的科技，也不会因为对神的狂热崇拜进行基因改造，更不会为了严重的基因改造后遗症寻找入侵地球，最终导致地球文明的消失。

    世界上没有如果，这荒谬无比一切就这样发生了。一个偶然穿越时空的巧合，最后因为人类的贪婪和无知，变成了无法改变的灾难。

    “这四个字母是神的母语。”克因斯回到了秦枕写下的问题，“基因替换完成后，帝国出现了军人暴动，王室被推翻，军政府上台。军政府上台后推行了基因等级制度，将所有人按照潜力测试分成A、B、C叁种等级，将人群进行简单划分，规定贡献和权利。制度实行不久，联合星系入侵，接着就是百年虫族战争。两次战争让军政府彻底站稳了脚跟，这套制度一直沿用。”

    他瞥了一眼依旧双眼通红的秦枕，手指轻轻点了一下S这个符号，“这个等级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划分，更加类似于荣誉称号。民间有说法，容貌和基因等级挂钩，实际上这点没有任何根据。帕塔亚目前的所有人经过了大量的基因改造和替换，加上审美的开放，容貌的优劣更多是和气质相关。而年龄的延长，是医疗资源的倾斜。在1297年，最后一个地球人死亡后，帕塔亚将基因编辑技术永久封禁。现有医疗技术和器官移植技术已经能够让大多数人活得更久，但是，这样的技术并不普及。”

    “并不是因为基因等级影响美，而是因为高等级的人更加自信，所以影响了容貌。寿命的延长也只是高等级人种才有资格去支付相应的价格，对吗？”秦枕沉默良久后终于加入了话题，“所以，所谓的返祖地球人……也只是谎言。”

    克因斯轻轻点头，默认了秦枕的说法。

    秦枕勾起唇角，却比哭还难看。她已经被一连串的打击刺激得没有了任何的波动，即使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的是残酷的真相，却也没想到会这么残酷。所有帕塔亚人的身体里都有地球人的基因，一代又一代遗传下来，格外漂亮的C级人种被单独剔除，是害怕人类的怜弱让民众不自觉产生等级制度不公平的想法。于是，他们让已经消失了的地球来背锅，告诉他们，他们的等级低是因为地球带来的劣等基因导致了退化，这样的说法用憎恶将地球的秘密永远埋葬，让帕塔亚人永远也不会去追寻那段肮脏而血腥的历史的真相。

    原主努力奋斗的画面和秦枕来到这个世界上遭遇的不公平交织，她和原主的痛苦，最终的来源都是这样，建立在谎言之上。可笑的是，她们还一度以为这个谎言是真实存在的，妄想去改变这个现实。

    “我曾经以为这是个虚伪的国家。”秦枕用手撑着沙发的扶手，坚决掰开了克因斯的手臂，缓慢地站了起来。她的嘴角依旧翘起，眼睛里却是一片死寂，像是失去了所有生灵的死地，“我高估了你们。这个国家，只不过是一个卑鄙且胆小的懦夫。”

    秦枕慢慢地走向了窗边，脚步虚浮得宛如踩在了玻璃渣之上，但是这样的痛苦她早已麻木。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原始森林，清冷的月光撒下一片银纱，一如五百年前，洒在钢铁大楼和地球人建造的宏观之上那般，她转过了身，将自己隐藏在了窗边的晦暗之中。客厅的光没有到达她的身边，她的脸庞被黑暗所遮掩，让克因斯无法看清。只能听到她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帕塔亚永远不会承认地球，除非它消失，你想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对吗？”

    克因斯的手指微微卷曲，又再次伸直。他最终，叹了口气，“秦枕，你无法对抗一个国家。”

    秦枕没有再回答。

    窗外的虫鸣一声接一声，树叶被风吹起。在这个无人的星球上，自然的声音如此清晰，像是一首绵延不绝的丧歌。

    这是这本书我最开始想到的大世界背景，有一种宿命和人性交织的悲剧感……当然宿命论不是什么好东西_(:з」∠)_

    当然秦枕不会一直都这样悲剧的~克因斯走了之后，就会换地图啦~

    下个周第叁个男主会出场，大概周五更新的那一章……可以猜猜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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