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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祖母无奈地撇撇嘴,摆摆手道:“别和我说那个混账东西,一想起他我就难过,他不当自己的一辈子当回事,我这做祖母的再怎么急能有什么用?倒不如随了他的心,这样我们也省得和他生闲气。不过这回倒是懂事多了,也不伸手和家里要东西了,大抵是觉得没什么脸见我,要么将送来的东西靠墙放着,要么就交给锦绣给我拿回来。人心总归是rou长的,我就是再怎么恨他不争气,也还是能想着多见见他。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撒手走了,要说舍下谁,我谁都舍不下。” 阿蝉在外面听到这番话,心里一阵难过,人活在世上最难过的无非是岁月流走,容颜老去,不知不觉就到了离世的那天,端着水进去,绷着脸说道:“祖母,您这是说什么话,往后日子会越来越顺遂的,到时候我和远南时常来看您,他最近在镇上新开的一家铺子里做账房,实在是抽不开身过来。” 周祖母笑着摆摆手:“我个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忙你们的正经小日子才好,顺便给你九哥留意着,这么大的年纪了还磨蹭什么?别等着阿蝉的孩子都走动道了,你还一个人。”说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着阿蝉说道:“你家里的事还等着你,快回去张罗罢,别在这里待着了,我有阿九陪着就成了。” 阿蝉笑着搓搓手,看着阿九说道:“那九哥你陪着祖母说说话儿,我这就先回去了,家里光婆母一个人忙不过来。” 阿九强逼着自己扯出笑颜:“快去罢,可别误了事。”等人出去,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苦笑着说:“祖母,您说当初我们要是把阿蝉逼得紧一些,她是不是就会嫁给我了?如果我没离开,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会叫人了。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等下去,就不会是今天这样……” 周祖母攒着眉头训道:“你这是发什么疯?阿蝉现在已经嫁人了,你别惦记着不放了。好孩子,听祖母的话,别一时想岔了,误了你自己也让阿蝉为难。祖母知道这话伤你的心,可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要是阿蝉和那林远南将就着过日子,过得不顺遂,我自然是想让你们在一起的,可是阿蝉那丫头死心眼,就待见那么个人,你何必过去找那种不痛快?”…… 阿九垂眸看着地下,良久才笑出声来:“祖母,我是个没出息的,我也知道不应该,可我就是忘不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我一定会等下去,哪怕就是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我也会等。” 周祖母无奈地叹息一声:“老天这可真是……让你们这些孩子受这么大的罪。” 阿蝉在这里待了十几年,每年清明都会淅淅沥沥的下雨,只是这回不知为什么下得大又密集,一切景物都隐在nongnong的雨雾中,看不真切。从睁开眼开始,婆母和林远南脸上的表情就一直未松动过。阿蝉知道他们不好受,特别是林远南,他心里压着的担子更重,这天就像是再催促他提醒他不要忘记他父亲所受的屈辱和难过…… 雨在伞上汇集,沿着油纸伞面成一条线不断地流下去摔入泥地里。阿蝉随着他们娘俩跪在地上,看着长满杂草的坟包,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难过。她的亲人现在怎么样了呢?那天那个梦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揭开来,可是最后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关住了,在没有出现…… 一家人是天才蒙蒙亮就动身走的,人葬在林家的祖坟里,少不了会和大房二房的人碰面,婆母不想看那家人,年年都是赶在前面烧过纸拜祭过,同公公说说话便回去了…… 这一回,婆母让他们两个先走远些等着,她说和公公有些话要说,两人只好离开。雨水织成了一张帘子,她看着前面,觉得心情越发压抑,伸出手握住林远南泛着冷意的大手,转头看着他,安慰道:“你还是要稍稍放松些,别逼得自己太狠了,要是将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家里就没了主心骨。” 林远南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回握住她的小手 ,柔声说道:“我知道,为了你和娘我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阿蝉,等我们见过那个人,也许我们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我不会一直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阿蝉点了点头,声音软如水:“我相信。” “往后不许再因为银子而亏待自己,要饿一家人一起饿肚子。”…… “好。” “往后遇到那些说话不好听的人,直接还回去,若是吵不过,就来找我。” 阿蝉憋着心底的那阵难熬的笑,咬紧牙,任着那阵温暖在心里流淌:“我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林远南一家三口回去的时候和一辆华贵气派的马车擦肩而过,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祭拜着一样的祖宗,本是最亲近的人,却隔着山与海般的距离…… 更甚至是仇人! 老太太掀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透过雨雾隐隐看到坐在马车上坐着的年轻人有几分面熟, 眉目深沉道:“瞧着是老三家的, 下这么大的雨还赶着来,想来老爷子该是高兴的很, 只要是和老三有关的,不管什么都是好的。到最后, 可还不是早早的送了命?”…… 林西荣抿嘴笑了笑:“娘好端端地提他们做什么,都是不识抬举的,但凡有点眼色……他这个儿子看着聪明, 骨子里和他爹一样的德行,瞧着也不是能有什么出息的。我听玉娘说娘想见他们,您向来不喜他们, 何必给自己添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