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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该是最亲近的两个人,此时心与心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如深沟一样的口子,再无填平的可能。等离开之后,方夫人看着前面,同林嬷嬷说道:“她如此执迷不悟,想来这辈子都难改。他们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连脾气性子都一样,我只怕他们最后会自食恶果,把好好的一个家给弄垮了。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哪能真的不管不顾?可你看看,我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嬷嬷跟着叹口气,想了想说道:“夫人不能放任小姐做这般糊涂的事啊,好好的人要是就这么毁了,多可惜啊。为了一个穷酸的书生真不值当。奴才不止听过一家夫人说咱们府上的瑶小姐漂亮聪慧,若是能娶回家,人家可是求之不得呐。这府里终归是您在当家,只要您不同意,她就不能翻出您的手心去,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夫人一时心软只怕将来有数不尽的麻烦。” 而阿九思索了半天觉得头疼不已,倒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一眼就看见福娘站在不远处,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看着他,他难得的扯出一抹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罢。” 福娘犹豫好一阵,扑通一声跪下来,头磕着地面,声泪俱下地哭诉:“恩公待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想出去请周姑娘劝劝恩公,好打消那个念头,却不想半路被那方小姐抓了去,她逼我必须让您同意她的条件,不然就会要了我的命,恩公,我知道自己厚颜无耻,贪生怕死,恩公恨我也应当,福娘实在没别的办法,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求恩公……”…… 阿九望着外面长长地叹息一声,笑道:“其实即便是你拦着我也有此意,就算将来阿蝉会恨我入骨,但是我只要她能够平安不受伤害就好,人的一辈子也不过短短的数年,能完自己的一个心愿也是好的。福娘,快起来罢,我不怪你,加之本来就是我的事,还牵累到你,该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福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可是里面却充斥着nongnong的哀愁和绝望,更像是奋不顾身要撞入火海的飞蛾,为了自己的梦,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的胸腔里涌出一阵酸涩,她没有起身,依旧跪着,垂着头喃喃道:“我自己的命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那些人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左右我的人生?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就算我愤恨不平,在他们要拿走我性命的时候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够活下去。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那些丧尽天良的人却能过好日子?我们这些勤勤恳恳的人却要被当做玩物一样对待?我好恨,老天瞎了眼,为什么还不给这些报应?凭什么?凭什么我们……” 阿九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拍打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你往后就跟在我旁边罢,不要随意乱走动。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护你周全。也许这是老天爷故意为我们安排的路,想让我们在尝遍所有痛苦后给我最好的回报,不要急,我们慢慢来,总有一天会有好日子的。” 福娘悲哀地想,恩公是个大好人,明明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很可能会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却还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罢?还是头一回觉得,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他看着能坐享荣华富贵,可是这颗心比谁都苦。 第六十二章 姚夫人在阿蝉出门的时候叮嘱她帮着带些果子回来, 阿蝉抓了抓衣兜里的钱,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应了。亏得她今儿把衣裳给做完了, 送过去该是也能得不少钱, 买了鲜果子还有剩余…… 老板照旧不在, 阿蝉也只是问了一句,将包袱递过去, 小二看过后笑着说:“老板也很中意你的手艺,常跟我说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做绣活看着寻常,但是真要细细计较起来也是分高低的,就冲你这针线, 衣裳也能多卖些钱,好好做,咱们老板亏待不了你。”…… 阿蝉笑着应是, 拿了银子到果摊上买了几个果子又买了点糕点给婆母晚上醒来吃 。都说人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到俭难,婆母也是小姐出生如今过得这般凄苦, 从未向故友和娘家人伸过手,从年华妖娆的年轻妇人到垂垂老矣,当中的艰涩滋味旁人不能理解,而她也不愿意和外人道。 刚进巷子, 却见一辆气派无比的马车在自家门口停下来,只见下来一位穿着十分贵气的老先生, 瞧着长相同姚蔓很是相像,想来这位就是闻名于天下的姚老先生了…… 阿蝉待他进去了才跟在后面进来,正巧婆母和姚家母女一起出来迎人…… 姚夫人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老爷,而后看到阿蝉篮子里放的果子,笑道:“瞧着这果子个大又红,真是喜人,劳烦阿蝉去洗一洗,以前身上不松动实在没银子给你们,这会儿倒是好了,我家老爷来了,必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阿蝉刚要开口却听一旁的姚先生怒斥道:“当真混账,你这个浑婆子到底明不明我让你们来这里的用意?我原想着你们能懂生活不易,不去做那攀求富贵的事,谁成想你们娘俩倒是争气,来这里还不忘享福?真是要气死我才甘心?三郎是我的学生,你虽是他的师母,岂能将他的家眷当下人使唤?早知如此,我作何要挣这份家业?就该把这学识全闷在肚子里,烂了化了,也不能让你们这般作践人。” 姚蔓见父亲怒火冲冲,赶忙开口道:“爹,您别生气,我娘绝没那个意思,只是在府中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再过阵子就好了。我们给林师兄家添麻烦,心里本就过意不去,更不敢将她们当下人啊。” --